翌日的空气透着季节交替后的清凉,夏虫的啼鸣也随着热潮开始逐渐消退。
盛南都山郡郊外的山林间,一只夏蝉自树干上摔下,六腿朝天。
只见它尝试展开翅膀,纤细的六肢挣扎了几下,片刻后趋于平静。
一片泛黄的叶子从上方飘落,恰好落在它身上,送了它最后一程。
入秋了。
位于军营后方的营帐周围静悄悄的,巡逻将士路过时自觉放慢了动作。
领昨日归来后便一直在饮酒,虽不知缘由,但他们跟着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这般酗酒,想来应当是遇到了什么烦闷之事。
巫医端着他那视为珍宝的银针而来,看守在吴越营帐外的小兵压低声音提醒道,
“巫大人,领似乎还未醒来,不然,您再等等?”
巫医叹了口气,道,“等不及了,这么多年错了太多。。。。。。”
看着巫医进帐的背影,小兵满脸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营帐内,一地的酒坛,有喝光的,也有喝了一半倾倒的。
而饮酒者正仰躺在矮桌后的卧榻上,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先是蹙起了眉,随后站起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待看清来人时,他将弯刀收起,重新坐下,双臂支撑在矮桌上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问道,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吴越没有抬头,只闭着眼继续揉着沉痛的脑袋,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巫医屈膝跪下,声音颤抖道:
“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我本以为炎殿下就此葬身火海,回宫后便将一切告知了你们的母妃,她也因此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在那之后,原本安稳的后宫也开始明争暗斗,您当时尚且年幼,又因装病弱被陛下所不喜。
我于心不忍,便偷偷带着您逃离了北国,并用银针封了您关于北国的所有记忆。
您与炎殿下皆自小聪慧过人,我为了给您谋一处好去处,便投靠了王爷。
谁知阴差阳错,竟导致你们兄弟多年相残。。。。。。是我该死!”
吴越抬起头,幽深如寒潭的眸子眯起,他嗤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随后,他又语气一转,叹息道,“若非是你,我们怕是早死于北国皇宫。算起来,倒是我与他欠你的。”
巫医不敢邀功,只举起手中的那套银针道:“还望您允许我为您恢复那段记忆,您与炎殿下着实不该再针锋相对下去。”
一个时辰后。
床榻上的人慢慢睁开那双眼眸,在回忆起那个温柔的母妃时,向来如寒潭般清冷的眼眸竟染上了几分温柔。
吴越从未想过,原来这世上也曾有人视他为珍宝。
王爷待他有知遇收留之恩,可说到底那是因为他的聪慧与才能被王爷赏识,才得以恩惠。
这么多年,他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强大,逼迫自己在他人面前不展露一丝温情。
世人都传,他吴越精于算计,心狠手辣。
可,若可以选,他也想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日日遛鸟逗狗,岂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