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张太妃把她给了陛下侍寝,她不愿意,就自寻了短见……”老宫女拽着锦灵的宫裙一角苦苦哀求道:“好公主,千万不要把我今天说的话说给太子听,否则我这老命就没了!”
……
锦灵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浣衣局,心中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属于南隐心中的那块伤原来是这样的惨烈。喜欢的女人被父皇夺走后又自杀了,这才是他那样对待父皇的原因吧?以他现在的性格来看,这参合殿的张太妃是怎么死的,都值得存疑了。否则不会张太妃一死,南隐就亲自下令将参合殿中所有的宫人遣散出去。按说这原本该是总管太监的事情,不必他这个太子过问的。
虽然参合殿中现在被关押的那个人依旧不知道是谁,可是这个故事依旧是她手中握有的一块底牌。如果亮给南隐看,如果重和他谈论起那个叫若涵的女子……他会暴怒,还是会震惊呢?
她神思恍惚着一路默默回宫,天色已经黑了,宫门口的灯笼摇摇晃晃的,宫女守在门口担心地等着她。见她回来,那宫女喘了一口长气,迎上来问道:“公主殿下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准备点吃的去?您这一天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锦灵摇摇头:“我要自己想会儿事情,你先不用管我了。”她回头去看:那两个尾随她一路的太监已经停在了不远处。他们从不会主动入殿,这大概是南隐给予她这个妹妹的,最后的一点尊重了。
绕过那道小小的影壁墙,锦灵向着自己的寝室走,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似的,连眼前的枝叶都好像摇摆了一下。
她一愣,停住脚步。是风,啊?
下一刻,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狠狠地拖拽到了墙角,她又是惊又是怒,想起以前和胡锦旗学过的一点防身之术,抬起右脚就向后猛地一踹,但没想到背后那人的反应更快,竟将她的腿都勾住了,让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她心里恐慌,想着也许是皇兄终于不想再看见她了,于是派人来杀她?可就这样被杀掉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胡锦旗了。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瞬间就滚落出眼眶,掉到那只捂着她嘴的手上。
没想到后面那人倒笑了,小声说道:“胆小鬼!这么怕死?”
她一怔,听出那人的声音,竟是胡紫衣!
胡紫衣微微挪开手,“你宫里安全吗?”
“不知道?”她喘着气小声说:“外面有两个太监是太子安排的,总是跟着我。”
“我知道,所以刚才在外面没敢叫住你。”胡紫衣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我就是来确定你好不好,我哥很担心你。”
提到胡锦旗,锦灵反而更加紧张,反身拉住胡紫衣,急问道:“他怎么样了?那个施成杰有没有难为他?前线开仗了吗?”
“你小点声儿,想惊动周围的人都听到啊?”胡紫衣无奈地笑,问道:“你这殿里哪里可以说话又不被人现的?”
“我这里的人着实不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谁是太子的眼线。”锦灵悄悄看着四周,因为天色暗了,她又吩咐过想一个人独处,宫女和太监们都回了各自的屋子,院里反而空空荡荡,暂时没有人经过。
胡紫衣犹豫一下,说道:“这样吧,我教你一招。”然后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锦灵听了立刻眉开眼笑道:“这么缺德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片刻后,锦灵忽然站在院中高声喊道:“所有人都给我出来!”
几处厢房里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各自的屋子里跑到院中。
只见锦灵叉着腰,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们:“我饰盒中的一串翡翠项链儿被谁拿走了?别以为我就查不出来!这昨天我还看到的。肯定是被咱们殿里的人拿了!趁早给我交出来,你们知道我这个公主是最好说话的,体谅你们收入微薄,一个个还要养家糊口不容易,但公主的东西也敢偷?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更何况那串项链是父皇赏给我的!天下独此一串!要是我一状告到父皇那里去,那个贼偷就别想活命!”
众人又是吃惊又是惶恐,人人都说和自己无关,自己绝对没有偷这串项链。锦灵平日贴身服侍的小宫女更是吓得哆哆嗦嗦,说:“奴婢这就去帮殿下找找。”
“慢着!我自己刚才已经找过一圈了,还要你们再找?难道它能掉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吗?”锦灵冷笑一声,“好,我也不动刑,所有人都在这儿吧?你们只自己跪在这儿想想,谁会是那个偷儿,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否则就一直跪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起来!”
说完她就转身回自己的寝殿去了,还咣当一声将殿门关上,留下一干面面相觑,不明就里的宫女太监,互相狐疑着。
锦灵将房门关上后,刚才的铁青脸色却忽然变成笑脸,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内室的床头边,对坐在桌边正也悠哉悠哉喝茶的胡紫衣说道:“照你的计策把他们都先困滞在那里了。咱们长话短说,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拉着胡紫衣的手叹气道:“不过,紫衣我可真是想你啊!”
胡紫衣打道:“真的吗?你是想我?还是想我哥呢?”
“没正经的!”锦灵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想他多过想你。”
要不是怕惊动了外面的奴才奴婢们,两个姑娘差点要笑出声来。
“好了,我也的确不能多停留,我爹也冒险入宫了。我们约好,以一个时辰为限,到时候就必须要出去,而我刚才为了等你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胡紫衣沉声道:“你回宫后见到南隐,现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吗?”
锦灵的脸上浮现一层阴霾,“何止是与众不同,简直是……可怕。”她将自己乔装混进月暖,见到父皇重病卧床,更连累华儿和子洋被南隐杀死的事情快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那参合殿原本是张太妃的地方,张太妃死后应该空着,可是皇兄遣散了那里的宫人,好像还将一个男的关在那里,但是关的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关的应该是鸿蒙太子褚雁德。”胡紫衣咬着牙说。
锦灵愣住:“怎么……”
“这事儿来不及细说了,不过我爹原本也是要查访他的下落,现在咱们的消息对上了,纵然他一时查不到,你这边的消息也可以确实褚雁德就在参合殿里,应该是暂且平安,只是被软禁罢了。”
锦灵急道:“那怎么办?鸿蒙太子都被关在这儿了,鸿蒙岂不是真的要和咱们打起来了?”
“暂时由我哥掌控局势,应该还打不起来。”胡紫衣道:“只是太子现在简直像是疯了似的,原本还指望陛下能压制住他,可现在看来,陛下也……”
“父皇的病不知道是不是与他有关。”锦灵黯然道:“你若看到他在父皇面前说话的那副神情口气,就该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疯魔了。”
“怎么会这样……”胡紫衣皱紧眉心,“太子原本虽然不与人亲近,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也许是张太妃的死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锦灵将自己听来的那段关于南隐的情孽也说给胡紫衣听,“如果张太妃当初为了讨好父皇,拂逆了皇兄,害他又失去心爱之人,又与父皇闹翻,那他最要恨的人便是张太妃。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他比我们大几岁,总是不屑地远远站着,但我见过一个宫女给他送点心,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样子……真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那个宫女应该就是若涵。只是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觉得南隐对她和对别人完全不同。甚至有一次父皇赏给他的东西,我哭闹着非要要,他不肯给,也是那个宫女说了几句话,他便让给我了。所以……他是真心喜欢那若涵。”
“爱得越深,恨得就越是刻骨。”胡紫衣沉吟道:“所以他记恨了张太妃许多年,这次好不容易回宫便是要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