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冰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沈昱白从侯府离开前,替她赎回了身契,她已不再是奴籍了。
二爷对她有再造之恩。
她儿时刚进府时,还是在樨香楼当差,给大姑娘做粗使丫鬟。
那会她的个头是院里小丫鬟中最瘦弱的一个,身子骨原本就不大好,冬日里又要打了冷水洗衣裳,一个不留神便受寒病倒了。
院中的嬷嬷也没空顾着她,在府医那随意领了几包药草。
想起了便煎上一副,喂与她喝。
如此断断续续的,病自然是治不好的,她反而越咳越厉害了,痰中甚至还带了血丝。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到处与人说:“衔冰得了肺痨了,是治不好的。。。。。。”
传来传去,老夫人也知晓了此事。
于是便差了婆子用竹担抬到了前院,等人死了,拉出去埋了便是。
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死去的时候,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里,她的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醒醒,把药喝了。。。。。。”
衔冰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摇醒,睁开惺忪无神的双眼,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二爷。。。。。。咳咳。。。。。。”
她认得,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松鹤斋的主人。
沈昱白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现烧得十分厉害,便放下手里的瓷盅,将人从草席上拉了起来。
摸着盅壁不是很烫了,便要喂与她喝。
衔冰吃力地笑道:“二爷这是从哪弄来的草药,也不需这么费劲了,奴婢是迟早要死的人了。”
“生而为人,便难逃一死,但绝不是现在。”
那少年时常拧着眉,一副倔强要强的模样。
明明是了善心要救自己,却故意说成:“是我学着医书里的法子抓的药,你反正都病得这般严重了,不妨替我试试药。”
衔冰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乖乖地将药全喝了。
到了半夜,身上不知怎的又多了床厚实的褥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也不冷了。
还出了不少热汗。
前院的婆子每日都过来瞧上一眼,见这丫头不仅没死成,气色还越来越好了。
蹊跷之余,也没忘记回禀清念堂那边。
等衔冰好全了以后,章嬷嬷过来领人了:“以后你就在二爷的院子里服侍着吧,老夫人说了,痨病是根治不了的,莫要过了病气给大姑娘。”
老妇的皮相虽生得严肃刻板,但走到松鹤斋门口时,还是回头咧嘴笑了。
“你这丫头福气还算不错的,二爷是个良善的人。。。。。。”
弹指一挥间,十年的光阴便轻易过去了。
她倒是习惯了与二爷日日相伴的生活,忽然赎回了自由身,反倒觉得像丢了一魂半魄,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与家族断亲,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
二爷不许她提及,衔冰自然也不敢胡乱去说。
他拜托衔冰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全副身家连同珍贵之物托与江檀保管。
“此行北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了。”
穿着戎装的沈昱白,很是飒爽挺拔,看来是在禁军营中吃了不少苦头的,走路说话时的模样也比在侯府粗粝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