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不到的时间,整个上京城的大夫几乎都被‘请’来了。
周宴南甚至动用了宫里的关系,私底下找了几个有声望的老太医来替虞桑宁诊断。
可她实在是失血太多,已经陷入严重的昏厥之中。
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只留下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三日内她还不醒过来的话,就凶多吉少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一个正常人,三日内不吃不喝能不能活还不好说,更何况……虞桑宁身子骨本来就弱,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
“去把6卿请来。”
他说的是请,真心实意的请。
周宴南握着那只苍白冰凉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未曾离开过虞桑宁身上。
事到如今,只要桑宁醒过来……他怎么做都可以。
都说6卿医术精湛,周宴南从未相信过这些传言,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6卿看虞桑宁的眼神……从来都不是单纯透彻的。
周宴南是个男人,他了解6卿的心思。
如果说这世间真有是非黑白之分,在外人眼里,那他就是极致的黑,而6卿……则是那耀眼的白。
只是在周宴南看来,耀眼光明的白色后面,也是极致的黑。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也如此。
江望俯着身子退了两步,回:
“是,主子,属下这就派人去接6卿。”
江望转身,将房内的大夫们顺势带了出去。
若不是有江望解围,恐怕这几个大夫也是凶多吉少了。
虞桑宁的伤势每况愈下,他们能活的几率就会越小,虽说周宴南性情转变了许多,但不代表他不会突然疯,真的把那些无能的大夫们通通杀了给虞桑宁陪葬。
众人都退了出去后,夏岚和冬凝守在门口,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周宴南一个人。
许是接近半夜,折腾了半宿,桌子上燃着的蜡烛摇摇晃晃的,有些孱弱,有些黯淡,淡黄色的光线柔柔的照在她身上,盖过了虞桑宁肌肤的苍白,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的很熟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将她的手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又仔细将她盖好,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那双骨节分明格外好看的手上,也或深或浅多了许多伤,和江望的伤大同小异。
宁古塔那日,断断续续的碎片,浮现在脑海中。
那日下着瓢泼大雨,滑落的山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周宴南眼睛有些酸涩,头疼欲裂,心更疼,疼到他快要失去知觉。
刚才生的事情,于他来说,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冬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虞桑宁出事了。
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那一滩红色的血……湛青色的瓷碗,碎了一地。
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昏迷不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桑宁。
按照周宴南往日的性情,他肯定会大雷霆,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拉出去砍了喂狗……
他不明白,为什么靖王府这么多人,连一个柔柔弱弱的虞桑宁都看不住?
可事实上呢?
周宴南是冷静的,是沉默的,是隐忍的。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追究到底是谁的失职,才会导致眼前的悲剧生。
他一次次思来想去……罪魁祸不就是他自己吗?
虞桑宁恨他入骨。
是他眼睁睁把最爱的小桑宁,逼到差点疯的地步。
虞桑宁割腕前几个时辰,他甚至还见到了她。
她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了她?
其实那时候,周宴南就应该有所察觉……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周宴南在心底默默祈求了无数次,只要虞桑宁醒过来……
只要虞桑宁平安无事。
——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阵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