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毕竟年轻,许多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就差在脸上写“我不开心”这四个字。
凌悦戳戳她的脑门,好笑道:“做什么这个模样。”
与热闹的众人渐行渐远,春桃见周围无人便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小姐您病重差点没了性命,将军问都不问,明明您也是府上的小姐。”
凌悦倒是不在意,且不说嫡庶有别,而她为了保全自己一直保持平庸,被人不喜也是正常,若是换句话说如今这个处境倒也让人满意。
风雪被隔绝在屋外,春桃见炭火快熄又麻溜添了些,橘红色的火星在黑炭表面蔓延,屋内温度逐渐升高,凌悦看着火光有些入迷,她又想起了那把大火,火势那样旺,平日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都t有了模糊的影子。
叱咤疆场的大将军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自己的君主自己的爱人手上。
毒酒侵蚀下她已说不出话,唯一完好的就是听觉。
在燃烧的嘈杂声中,陆薇莹憎恶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凌将军,你不该心存妄想。”
凌将军三个字让凌悦猛然吐出一口黑血,她寻着陆薇莹的方向用仅剩的左手费力靠近,最后她终于能够摸到对方衣角,毒素已入肺腑她所做的每个动作都是缩短自己的生命,可她不甘心,吃力地挤出那几个字:“为、什、么!”
往事历历在目,她说等边疆安定便完婚,她说她会是最美的皇后。
她会动作轻柔抚上她受伤的眼睛,语气满是心疼,会责怪自己,会说:“如果不是我,悦悦就不会失去它。”
可一切落定,却是一杯毒酒和她凉薄的一声“凌将军”。
火焰还在燃烧,面前模糊的人影应是蹲了下来,凌悦下意识抬手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将她扶起来,可失去利用价值的她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的手被一把打开,陆薇莹话中的嫌恶更深,像焠了毒的刀刃在心上开了一个又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凌将军这样恶毒的人也会相信真情?真是笑话,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恶心至极。”
陆薇莹声音越来越激动,“若不是你,雅儿怎么会死!那是你的亲姐姐!”
一切都已明了,凌悦只觉得心中悲凉。
那时两国交战,领兵出征的是她的父亲,而她为了军功也随着父亲出征,敌军听闻凌复将军最是疼爱大女儿,派人暗中潜入掳走嫡姐。
敌人将嫡姐押至阵前,问她和父亲:“要城还是要人?”
见父亲为难,凌悦主动请缨要用自己交换嫡姐回来。
凌悦勇猛,敌军自然乐意交换,可就在她走出城门的那一刻,一直低头的姐姐抬头冲她笑了笑随后奋力扑上了敌军的刀刃。
真是荒唐的理由。
凌悦想不到陆薇莹对自己的嫡姐存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知对方竟会将怨恨转移到无辜之人的身上。
或许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凌悦磕磕巴巴笑了起来,笑声格外凄凉。
陆薇莹嫌恶走远,恶毒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这样恶毒的人本不值得被爱,但我仁慈不会剥夺你的荣誉,你还是让人敬佩的大将军,我会为你修庙建祠享后世香火。”
火焰灼烧的痛感再次爬了上来,凌悦惊醒才发现自己差点就要握住炉中的炭火,她赶忙缩回手可手上还是起了水泡,春桃端着药进门就见主子手上的水泡,她吓得小跑急匆匆放下药后又抓着凌悦的手瞧,她眼泪都要急出来:“小姐,你还有我,还有张妈妈,不要做傻事。”
小丫鬟以为主子是因为将军的区别对待想不开,但凌悦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这一世她想要的只是复仇而已。
如今的陆薇莹还是不受宠的五公主,住在无人在意的冷宫里。
凌悦摸摸春桃的头:“傻丫头我是看愣而已。”
春桃偷偷观察小姐表情,打消自己疑虑后就擦了眼泪,随后她将汤药端过想要喂小姐喝,可没想到小姐一把端过汤药十分飒爽地一饮而尽,用的还是受伤的左手。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春桃感受不出来。
凌悦整理好心情,她计算着春桃此刻的年龄问道:“你也快十六了吧?”
春桃点点头,她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
凌悦知她在想什么:“也该分化了。”
记得上一世的春桃是分化成了地玄,为此春桃还抱怨了许久,说哪怕是分化成平泽都好,那样就能随着小姐一起上战场。
凌悦总是笑着敲她的脑袋,用长公主开解她。
春桃对于未来很是期待,“奴婢希望分化成天干,这样就能保护小姐。”
心里暖暖的,凌悦分外珍惜此刻的时光,她如同前世那般开导对方:“你成为地玄就不想保护小姐了?”
春桃顿时急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凌悦见小丫头要炸毛也不准备逗弄,只是平静说着:“当朝最厉害的人是谁?”
春桃不假思索:“长公主。”
凌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继续提问:“那么长公主是天干吗?”
春桃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是地玄。”
凌悦知道效果已到,她坐回床上笑。
春桃没被完全说服,她收了碗又取出烧伤药给凌悦涂抹,带着一点点不服气嘀咕:“那可是长公主,哪是我能比的。”
凌悦将她的抱怨听了进去,她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从未惧怕敌人的刀兵,可她怕长公主。
容朝建立才几十年,先祖皇帝死得突然没有立储,长公主以血腥手段屠了十余位手足,只留下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当成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