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去哪里呢?京郊的别墅吗?
早知如此,她就不费那么大力气逃出来了,可她如果留在京市,只会令他的处境更加糟糕。
如果他名下的房产全部被收回,他孑然一身,又该何去何从?
不,除了她以外,他在这世上还有联结,还有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他的亲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颤着手拨通了电话。
对面几乎是一秒接起,陈斯绮听见时鸢模糊的泣音,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时鸢?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温暖而纯粹,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依靠。
就像当年将自暴自弃的时鸢拉出泥潭时,一样的温和而有力量。
时鸢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强忍着断断续续的抽噎问她:“陈警官……你知道……陈朝予可能会、会去哪里吗?”
对于陈朝予身上发生的故事,以及故事中埋藏的谜团,陈斯绮表示爱莫能助。
说与不说,都是陈朝予自己的选择,就算她作为亲姐姐也无权干涉。
但她还是给了时鸢一个地址,据她所说,那是现在的陈朝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他们从前的“家”。
即使曾被遗弃,陈朝予依然在这栋房子里度过了近十年的光阴,是于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地方。
时鸢按照地址赶到城西,来到了一处偏僻所在。
她之前从未多想,哪怕与他在北城相遇,也以为他会回家去住。
可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就没有家了。
眼前是摇摇欲坠的破败砖楼,甚至不能称之为住房。时鸢记得在新闻里看到过,这一带属于老旧城中村的范畴,已经纳入市政统一的拆迁计划,不日就要动工。
接受补偿款的住户都早早举家搬走,只剩下几家钉子户不愿离开,在水电气全断的恶劣环境里勉强生活。
时鸢踏上斑驳的水泥石阶,步入幽深黑暗的阴影,连阳光都无法侵入的所在。
这里的砖墙隔音很差,甚至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她仅是路过,都能听到老人沉闷而浑浊的咳嗽声。
难以想象,有严重洁癖的陈朝予在少年时期竟然居住在这种地方,怪不得他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时鸢想着心事,不慎碰翻了转角的坛子,眨眼间尘土飞扬,腌制的霉味扑面而来,和老旧腐朽的气息一同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她掩面连连咳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来到了一处掉漆的防盗铁门前。
就是这里了。
门是虚掩的,并没有锁,但里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像是久无人住。
但直觉告诉时鸢,陈朝予就在里面,不会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陈朝予背对着她,坐在光秃秃的窗台上。没了玻璃的窗棂被微风吹得轻晃,吱呀作响。
衬衣领口被解开了几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但比起这幅难得一见的颓唐模样,更吸引她目光的则是——
滴答。滴答。
有液体从他腕间流过,沿着修长指节迤逦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