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三环立交高速飙车,无视社会公共财产安全,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陆枭早就得了时鸢通风报信,赶在警察闻风而至之前逃之夭夭了。车内很安静,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陆枭缓缓说道:“还有这么遵纪守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得亏没进派出所,我可不想为这么点破事儿让老爷子出面捞我。”
时鸢敷衍地笑了笑,握着手机的掌心里满是冷汗。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普通群众,最能明哲保身的办法就是永远不参与有钱人的权力游戏。
沈俪则用力擦着被陆枭亲过的地方,表情十分嫌弃。
“麻烦这位先生自重,你知不知道我们是离婚夫妻?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离婚夫妻也是夫妻……”面对怒气冲冲的沈俪,陆枭迅速改口,“我是说,时鸢最好连夜离开京市,不然被他们追上就麻烦了。”
这正合了时鸢的意。事到如今,她也不愿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故而婉拒了陆枭开车送她回北城的提议,而是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绿皮火车票。
绿皮火车人满为患,时鸢混迹其中,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哪怕对方人手再多,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除此之外,时鸢也说不出更多的话,虽然不过是萍水相逢,只见过两面的关系,但多亏了他们的热心,才得以让她自囚笼之中脱身而出,避免直面未知的命运。
沈俪握着她的手:“不用客气,真要谢我的话,版权费给我打个八折就行……我开玩笑的。”
陆枭见不得这种场面,不自在地别开脸。
“不用谢我啊,我是看在阿泽的面子上,这家伙很少求人的,我要借机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时鸢与他们简单告别,走向车站。终于……她终于要逃离这场噩梦一般的旅程了。
车站里依然有许多和衣而卧的过夜旅客,绿皮火车也一如既往拥挤不堪。时鸢裹紧沈俪的外套,疲惫感不知不觉中上涌,彻底将她裹挟进深沉的迷梦中。
十年前的高一暑假,时鸢正在去海边的旅途中。
那时所有人都还是穷学生,出行只坐得起最经济实惠的绿皮火车。反正一群人挤在一起又笑又闹,无论如何都不会无聊。
时鸢玩累了,从牌局上下来就睡了过去。昏沉之间,依稀感觉有人轻柔地托起她的脸,让她得以靠在坚实的臂膀上,于动荡中获得短暂的安眠。
鼻端传来洗衣粉的清香味道,耳畔的嬉闹声仍在继续,她不安地往他肩窝里蹭,听见少年轻浅的呼吸声,以及一本正经的提醒。
“嘘……别吵醒她。”
是谁?
列车到站的动静惊醒了她,时鸢揉揉红肿的眼睛,被窗外破晓初绽的日光一刺,又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随着人流向外走,渐渐因体力不支落在最后。
但她不能停下来休息。昨夜没有回家,面对父母的关心和询问,时鸢谎称是作者大会结束得晚了,在京市过一夜就回。
为了不拖累亲人,她需要尽快收拾行李逃离。雀鸟失去了停泊的港湾,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地去到任何地方。
可时鸢才走出车站,已经有辆低调华贵的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出口处,像是已经等了她许久。
她停下脚步,生根一般立在原地,眼看着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吴娩保养得宜的精致脸庞。
“时小姐。”
她微微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我们聊聊?”
时鸢没有想过吴娩会纡尊降贵,亲自赶到北城来见她,但其中的原因也很容易猜到。
这位年近半百的贵妇人,虽然不及连夜奔波的时鸢憔悴,眼下却也浮着一层脂粉难以遮盖的乌青。
咖啡馆是时鸢选的,离火车站最近、最方便的一家。
吴娩端起苦涩而醇香的液体,嗅了嗅便轻轻皱眉,又原样将杯子放回桌面。
“时小姐,你不用担心。”她开门见山,“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抓你回去,或者威胁你的家人。相反,我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希望你可以离阿泽,远一点。”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根据时鸢熟知的套路,下一秒对方就要拿出五百万的支票拍到她脸上了。
……傻子才会拒绝。她巴不得离这对神经兮兮的兄弟越远越好。
时鸢忙不迭乖巧点头:“我会的,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听到她如此爽快的回答,吴娩有一瞬的错愕,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也不知道她在了然什么。
吴娩从手包里拿出签好的支票,压在咖啡杯下推到时鸢面前,轻笑了一声。
“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我见过很多。”她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见好就收才是聪明姑娘,如果不够的话,阿泽手上悦读书城的股份也可以全部转到你名下。”
她长舒了一口气:“他迟早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家里也定下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瞎玩乱闹。”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同为网文作者,有的人被迫回家继承家业,有的人还要在深夜挤绿皮火车,这世界的参差。
时鸢皮笑肉不笑,拿起支票收好。
“多谢您的好意,股份就不必了。”
虽然让悦读老板给自己打工肯定很爽,但凭借钞能力获得作者大会的邀请函,总让她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许对她而言更加重要的,是证明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