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清楚当前的情况,只轻声问她:“怎么了?”
时鸢别过脸藏好泪意,不想让他发现此刻的难堪,用尽全力压抑着声线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什么?”
陈朝予蹙起眉,似乎在回忆中搜寻着与照片有关的线索,片刻后松了一口气,坦然答道:“毕业照。”
“毕业照?”这下轮到时鸢摸不着头脑了,她睁大眼睛,缀着湿意的瞳仁黑白分明,在照片和陈朝予之间转来转去,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照片上的陈朝予更年轻一些,即使那时的他已经足够稳重,独属于少年的无拘无束还是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而右下角的落款,也刚好与康乐纯四年前发来照片的时间吻合。
面对时鸢无声的质疑,陈朝予没有分毫被拆穿的窘迫,继续耐心向她解释。
“是医学院八年制的传统,因为每一届都会有人出国深造,所以大家会在第四年的夏季学期末,像普通本科生那样提前拍毕业照。”
他似是想起什么,握着她的手臂轻晃了下:“当时我也想和你一起拍的,你说要去金盛面试,忘了?”
时鸢这才恍然记起,金盛终面的前一天夜里,陈朝予确实提过,想让她第二天去一趟医学院,具体原因也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她只当是最近忙于求职冷落了他,才让他心血来潮。毕竟自从他们感情稳定以后,她就几乎不再去医学院陪他上课了。
但金盛招聘向来是优中选优、百里挑一,时鸢好不容易才过了笔试和前两轮群面,在激烈的竞争中杀出重围。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可能轻易放弃。
她不像陈朝予,只凭借顶尖的成绩就能寻到出路。为了让自己能够与他更加般配,她愿意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因此她没有答应,作为安抚,她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温软的唇印在他的侧脸。
“好啦小鱼。”她刻意放软了语气哄他,“我明天要去金盛面试,下次再陪你去好不好?”
见他闷闷不乐,她开始激情画饼:“等我正式入职,就可以用工资养你啦!”
“到底是谁在养谁?”
陈朝予不禁失笑,一手托起她的腰肢,熟练地分开她的双腿,抱她面对面坐在膝上。
时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知肚明,仰起头不让他亲。
“不行!”她发丝凌乱,无力地辩解着,“会留下痕迹的!”
可陈朝予恍若未闻,只是撩起她的睡裙推高,柔润双唇的触感濡湿,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锁骨以下没关系的。”他抚慰着她脆弱的后颈,“不做,放轻松。”
时鸢自知理亏,也明白他最近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忍得辛苦,便失去了推拒的欲望,半推半就的任他施为。
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令人轻松到哪里去。
……
所以时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错过了与他拍毕业照的机会。
也就是说,康乐纯所在的,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位置。
当时的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可惜等到时鸢毕业的时候,陈朝予已经人间蒸发,只留下她一个,孤魂野鬼般在世间游荡。
时鸢知道陈朝予说的大概是实话,他虽然多有隐瞒,却不擅长说谎。
可既然把这事摊开说了,她就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更何况,她还是很介意。
“毕业照有必要穿成这样吗?”她指着康乐纯的白纱,眼中的谴责之意相当明显,“不知道还以为是在……”
陈朝予脸上浮现出愧疚神色,指腹蹭过她伶仃细瘦的腕骨,颇具讨好的意味。
“我没想那么多……班委定下来的,大家的意见也很统一。”
集体决定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更何况这位夹带私货的班委究竟是谁,时鸢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心念一动,追问道:“陈朝予,你那天有没有帮康乐纯拿过捧花?”
“有……吗?我不记得了……”他在困惑之余,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情,“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如果陈朝予一口否认,时鸢还要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没人能够保证记得种种细节。
可如果事实真的是陈朝予所描述的那样,摆在眼前的就是时鸢不愿面对的现实——
那张单膝跪地的所谓求婚照从头到尾就是针对她的一个骗局。
她无需当面质问康乐纯,就能还原当时的情景。
身穿礼服长裙的康乐纯行动不便,故意让捧花脱手落在草坪上,面带歉意地向陈朝予求助。
陈朝予不疑有他,蹲下身去捡起捧花递给她的那一刻,被早已等在那里的人按下快门。
一切都是精心而恶意的安排。
而时鸢收到这张照片时,正沉浸在陈朝予不辞而别的惶惑之中,轻而易举就受了挑拨,误会了他那么多年。
心底的不安被成倍放大,投射出来,又借着这个契机爆发,直接对这段感情宣判了死刑。
陈朝予仍在看着她,目光中隐有担忧,时鸢缓缓抽出手,避过他下意识的挽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让陈朝予知道,她是如此不信任他、不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不敢去想后果。
“最后一个问题。”她甚至不敢直视他,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碎裂的泡沫,“你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出国了是吗?”
他眼底痛楚一闪而过,去牵她的手滞在半空,在两不相让的僵持中,无力地垂落下去。
时鸢自以为猜到了他的答案,唇角勾出苦涩的弧度,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