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年自此对崔时?的称谓变成?了“师父。”可他更喜欢喊“小爹”可惜军营中,那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家伙,每次一听“小爹”都会?睥睨自己?,一言不发,气势骇人。
久而久之,常小年便换了称谓。
如今他与?军营里的伙伴结伴去不远处的山脚捕猎,可天气寒冷,收获颇少,回来见到崔时?,不免跟上来,主动帮他认路。
崔时?听到他关切的问话,轻笑地抚摸他的额头,常小年看到这?一幕,也主动将头给他摸,“这?么?冷的天,想必大家都在毡帐里烤火,师父要不今日不去算了。”
他笑而不语,轻轻地用拐杖在地面划出几道字,“不行。”
常小年知道他的脾气,劝不动,只好闷闷地道:“听说师父在军营不受她们一分一毫,有些人还仗着师父看不见,私底下都不知道怎么?编排你,你为何?还要去教他们。”
来上课的人,大多参差不齐,要么?是自愿,要么?是荣建中号召底下的将士来认识几个?字,可大都性子不一,不安听课。
常小年好几次听到有个?将士私底下给崔时?取外号“瞎子。”还嘲笑地道:“瞎子教书,真是可笑。”每会?听到,他都会?像个?野蛮的斗牛冲上去,为崔时?报仇。
也许是他们自愧不如,这?几日常小年都没有听到他们私底下议论崔时?,可是常小年还记仇,不想崔时?白教他们,还落得一身不好。
崔时?明白他心中的怨念,失笑地用拐杖在地上划了字,“他们前几日被赵蛮子拘来向我认罪了。”
常小年耸着肩,看到他比划的字,闻言皱眉,仰起头不解道,“可书中说观其?容而知其?心矣。”
“那你可看过《将苑·卷一·知人性》当中的一句,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
常小年看着地上的一字一句,细细端详其?心中,认真道:“弟子铭记于心。”
崔时?听他言辞严肃,俨然听进心中,担心地在地上划道,“你年纪尚小,正?是顽劣,无须看懂。”
“那师父是几时?读懂这?道理?。”常小年反问他。
“六岁。”崔时?一愣,头次从学生身上听到此问。
“我如今已经七岁,那我一定要读懂,也要成?为师父这?般学识渊博之人。”常小年闻言,坚定了许下诺言,认真凝视双目蒙纱的崔时?,许下一生的志气。
“学生授天下之人业,成?世人之师。”
崔时?莞尔一笑,在寒风中,亲眼见证了一孩童在自己?面前许下豪情?壮志,温声轻笑地一句,“好。”在风中缓缓消弭天地间。
寒风料峭,云雾雾霭,落叶辍行到褐色毡帐,正?巧落在匆匆忙忙赶来的赵蛮子肩上。
赵蛮子尚未察觉肩上有落叶,急急忙忙走近毡帐内,却见到躺在床榻上的江秋儿披着青色外衫,坐在案几,提着瓷壶,垂落脖颈,倒茶在杯中。
“你身体尚未好全,怎么?起床了?”赵蛮子抢先一步,夺走她手里的茶杯,握着她的腕骨,送她回到床上。
江秋儿脸上病气未退,脸颊瘦削无血色,面对他的举止,无力阻拦,只能任由他送自己?到床上,亲眼见他替自己?捻了捻被褥。
“够了,我不过病了一遭,你便生怕我死……”此话尚未说完,赵蛮子捂住她的唇,眉眼皱起,凶巴巴地道:“不准说那个?字。”
江秋儿眨了眨眼,瓷白的脖颈弯下,露出细腻的瓷白,秋水剪瞳染着丝丝病气,一副孱弱的病美人姿态。
可她一张唇,中气十足,全然不像是病重之人。
“你真是大惊小怪,我都不担心你……”江秋儿忽然顿住,眸光对上他深邃的面容,别?过脸庞,少了几分理?直气壮。
自从她醒来后,发觉原来那日不是梦境,暗自窃喜中,赵蛮子却好似被那日她吓到,除去练兵,寸步不离。
江秋儿知晓那日他被吓住,却没承想他会?变得小心行事,甚至在她醒来后便想辞官携她远赴深山老林,永不出世。
倘若不是荣将军来看她一眼,恰好听到此话,面色铁青,拉着他去练功台,又央求她劝赵蛮子,方才令他打消此念头。
可赵蛮子却始终担心江秋儿再出事端,之后也不愿带兵出征,索性天气寒冷,也不需要出兵。
江秋儿因?此也能常常见到赵蛮子。可此人却始终担心她的安危,将她当成?易碎的玉器。
她见其?心烦,眼下又见他担心自己?,也不好计较,便沉闷地道:“你今日不练兵吗?”
“有其?他人看着,练兵也不用我操心。听崔时?说你身子好了些,我过来看望。”赵蛮子掌心有茧子,担心磨砺她不舒服,收回间,摩挲指腹。
听到他聊起崔时?,江秋儿小声道:“他今日来看我,也不忘去授课。”无论风霜,坚持己?见。
她说罢,却感受四周静谧,奇怪地仰起头,对上他乌黑的眼眸,黑沉沉,“你担心他?”
“他是我朋友,我当然担心他,赵蛮子你不会?吃醋吧?”江秋儿捂着唇,狡黠的笑容,尤为生动。
赵蛮子心中仅有的不快,随之消弭。
“他也是我的朋友,老子才不会?吃醋。”赵蛮子严肃地收起笑容,认真地凝视她,“你以后遇到危险,千万不要乱跑,我会?找到你的。”
江秋儿一听他又不放心提之前发生的事,唯恐他唠叨,连忙不迭地颔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