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儿探出手?,抚摸他的小脸,眼眸朦胧看不?清他的脸,抚摸的手?却颤抖不?已。
“曹娘也许是?迷路了,小年,你?去睡,明?日说不?定曹娘会回来。”
常小年听?不?清,却任由她牵着自己去入睡。
少顷,江秋儿小心翼翼松开常小年干瘦的小手?,起身望着躺在山洞,即使入眠,眉头却永皱着的她们,忽然她的身子都站不?稳。
“阿秋。”崔时并未入睡,守在山洞口,轻声喊了她一声。
江秋儿愣神地望去,瞥见是?崔时,缓缓地走了过去。
“胡大娘不?见了。”她坐在崔时的对面,侧头看向山洞外的深夜,此时她已畏惧不?了冷,麻木地只能告诉崔时这句话。
崔时心头一窒,眼前仿佛浮现,他时常因失明?走路磕磕绊绊,胡大娘每次瞧见都会用温厚的嗓音,为他指引小路,甚至私底下还悄悄为他开小灶,送一些?干粮给他。
一夕之间,风雨巨变。
江秋儿身心疲倦,可心中麻木地泛不?起任何?波澜。
她想哭,可哭不?出来,于是?呢喃地道:“我从小养在金玉楼,锦衣玉食,不?愁吃喝,亦不?知生死。从小金姑姑告知我们,我们女子的命便是?嫁给好人家,然而长京巨变,金玉楼闯入了贼人,那?时我第一次看到血流成河,我后来颠沛流离,遇到了赵蛮子,之后又过上逃亡的日子,可那?段日子我过得尚且可以,只因赵蛮子会打猎,我不?会为吃发愁。那?时我想着,日子也许这样能过也可,后来我又遇到了秦老?,还有崔时你?。”
江秋儿别过脸,一双眼眸倔强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崔时听?她的话,心头一疼,抿唇想要劝解,却听?到她继续道:“秦老?刀子嘴豆腐心,时常劝我学医,我却不?喜欢,只会点?皮毛。可在想自己若是?像秦老?说的那?般当个?悬壶救世的大夫,也许我能救很多人,而不?是?眼睁睁见他们离世。”
“还有崔时,你?说那?日,我若是?没有私奔,你?是?否不?会失明?。”
江秋儿的话轻柔,恍若浮萍飘零在溪水,居无定所?地落寞,令崔时指尖颤抖。
“你?知道吗?这段时日,我会洗衣裳,还会做一手?好饭,还能缝补衣裳。但我之前不?是?这样的人。”江秋儿呢喃自语,泪水始终未曾流出。
“阿秋,你?后悔了吗?”崔时想要劝慰她,可不?知如何?安慰。
江秋儿仰起头,看向山洞外的夜色,纤细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倒。
可她坚定地说:“不?,我不?后悔。”
“这天下有无数的的江秋儿在乱世苟活,而我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人,我绝不?后悔所?做的决定,哪怕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也是?我。”
“我是?江秋儿,我才不?会后悔。”江秋儿握紧双手?,眼眸熠熠生辉,在这个?深夜,她的身上在冥冥之中,多了一样道不?明?的蜕变。
崔时心头一震。
崔时双目失明,看不见,却能听到她?的坚定?,心中云雾散去,露出巍峨寺庙,金声振玉,震撼不已。
“阿秋,你当真不后?悔吗?”他低声轻语。
江秋儿回?望他,白皙的面容多了坚定?,“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崔时仰起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往日竹节白玉般的双手置于膝上,本该是研磨写诗,而不是遍布伤痕,粗糙地宛如?木匠的手。
江秋儿觑见,目光有所动容,她?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的手变成这般,可每每见到,于心不忍。
崔时察觉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大大方方地一笑,“我出身名门世?家,自?小父亲她?们都认为我天资聪慧,故父亲早早将我送去开蒙。他们认为我会成为崔家最出色的家主。”
江秋儿甚少听他将自?己的往事,今夜乍然听他敞开心扉,意外之料,之后?便想侧耳倾听。
崔时却话锋一转,轻声道:“后?来——这是秘密。”
江秋儿一愣,绞尽脑汁都未想到崔时会用玩笑的口吻,与之相谈。
“你?”江秋儿欲开口追问。
崔时温声道:“阿秋,天色不早,你早早歇下吧。”
见他不愿说出口,又坦言是秘密,江秋儿并未追问下去,“你也?早点歇息。”踅身寻觅山洞平坦一处,半坐阖眼。
许是疲倦,江秋儿一靠墙壁,便酣然而睡。
隔日。
江秋儿醒来,发觉山洞漆黑一片,隐约有鼾声,起身才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
她?起身摩挲洞内墙壁,蹑手蹑脚走向洞外,却惊觉崔时守在洞外。
崔时温润的面容颔首,浓长的睫毛垂下,白纱覆目,衣衫污泥抵不住满身气度。
许是察觉江秋儿的注目,他惊醒地抬眸,见到居高临下的江秋儿,展颜一笑,“阿秋。”
“你醒了。”江秋儿收回?目光,落在山洞外,芜杂野草乱作?一团,不见天日的夜色黑沉沉,想必今日会下雨。
也?不知赵蛮子如?今怎么样?
江秋儿满腹担忧,斜瞥看向山洞内,静谧一片,压下心头?的担忧,低声道:“我去拆摘草药,你手臂的伤势需要换药了。”
说罢,便在山洞附近采摘草药。
崔时却强撑着伤势,想要帮她?,江秋儿一个斜撇过去,“不准乱动,万一伤势崩裂,岂不是浪费我的草药。”
见他抿唇,江秋儿这才换了语气道,“你守在洞口便可,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采药,你有何?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