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爽快,欣赏着自己太监总管的衣服,不咸不淡地说:“别指望萧百威了,萧充衣死后,萧老夫人忧郁成疾,萧百威在家侍疾。奴才替陛下传了口谕,让他卸职在家了。”
“你竟敢假传圣旨!”孟佑瘫在地上,仰望着他。
江中影翘起二郎腿,翘起的脚尖朝着孟佑的方向上下晃动:“江某与陛下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了这么些年,对彼此可谓再熟悉不过。你昨天处死小胡子,连一句审问都没有,这不是你的风格。我想了想,猜到这是你的声东击西之计,故意让我掉以轻心呢!”
“为了靠近朕,你不惜低三下四地来当朕的奴才。”孟佑心情很复杂,既看不起他,又有些佩服他。
江中影中过状元,又做过锦衣卫统领和驸马,一向自视甚高。小盆儿伺候自己沐浴穿衣,伺候自己喝药如厕,不怕脏不怕累,极尽谄媚,骨子里就是个奴才,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谁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呢?
江中影看懂了他的心思,自嘲般地一笑:“多亏了陛下,让江某过了三年地狱般的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骨气啊,尊严啊,早就被你磨没了,给你当几天奴才又算什么!”
孟佑懊恼:“朕千防万防,没防住一个小太监……”
江中影轻轻摇头:“陛下,你一开始就错了。”
孟佑愕然。
“江某刚刚说过,许美人很聪明,但是,宫女就是宫女,没什么格局。勾心斗角可以获取一时之利,却不是长远之计,登不了大雅之堂。陛下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完。”
江中影躬身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挣扎地那么难看,继续道:“许美人教你杀人,却不教你如何用人;教你防人,却没教你如何服人。那些后宫中的糟乱伎俩,如何能用在治国上呢?”
他俯视着孟佑,语重心长道:“‘兔死狗烹’的道理不止你知道,别人也不傻。你把别人都当成工具,忠臣良将被你寒了心,围在你身边的全是谄媚小人……他日外敌来袭,皇上啊,你指望谁?”
他缓缓起身,像多年夙愿终于得偿一样,长嘘一口气,道:“孟奕和孟云雁都死在我的手上,就剩你了……孟家人是我的噩梦,我也必将成为孟家的噩梦,姑且再留你几天,我要你亲眼看到南国覆灭。”
里应外合
孟佑随便从地上捡了样东西,朝着他砸过去,江中影微微撇头躲开,从脸盆里舀了水,道:“本想伺候陛下沐浴,你既然不愿,就……”
他捏住孟佑的下巴,把那碗水硬给灌了进去。孟佑被呛得连打几个喷嚏,水溅落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江中影觉得不尽兴,又给他灌了几碗。
“江中影,朕迟早要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孟佑恶声骂着,嗓子逐渐感觉不舒服。
江中影扬声道:“杨统领。”
杨冠进来,入目便是地上落汤鸡一样的皇帝,随即移开了目光,拱手道:“请江大人吩咐。”
江中影两手负在身后,虽然还是一身太监装扮,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道:“收拾一下这里。”
杨冠默默地清理完一地狼藉,就关门出去了。
江中影弯下腰,很轻松地就将孟佑抱起来,放到龙榻上,盖好被子。孟佑恨得目眦欲裂,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身上也使不上劲了。
江中影在铜镜前折腾了一阵子,转首又变回了小盆子的脸,亦步亦趋地打开门,尖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陛下不适,传太医!”
北国。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传来一阵笑声,秋千高高地飘起,又高高地落下,忙得小茉莉跟着来回跑。
“喜欢吗?”沈茶白问。
“喜欢!”念卿回答着,推秋千的手更卖力了,他实在太喜欢看母妃在秋千上笑得开开心心地样子了。
洛璟尘在旁边多少有些看不下去,说:“给念卿做的秋千,你好歹是当娘的……”
念卿立刻不满了,扬起白嫩的小脸,一板一眼地教育道:“父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母妃呢?”
洛璟尘哑口无言,沈茶白一脸嚣张地冲他做鬼脸。
“王爷,信。”老果捧着信鸽过来,解下里面的信,递过去。洛璟尘看完,逐渐变了脸色。
沈茶白没心思继续玩了,从秋千上下来,问道:“江中影得手了?”
“嗯。”洛璟尘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看,道:“我们该动身了。”
沈茶白已经猜到了,除了信,还有一份真正的南国城防图。
未央341年夏末,北国皇帝洛璟九颁布诏令,喻告天下:“古有大国,名曰未央,未央始帝实行分封制,令太子守庙宇,诸王掌一方。然,土地有尽而子孙无穷,弱肉强食,烽烟四起。幸有两位豪杰,以攻城略地之能,平复乱世;以怀柔天下之心,勒马止戈。自此天下一分为二,北方归洛,南方归孟。”
洛璟九背到这儿的时候,默默地喘了一口气,暗道嫂子咋编了这么多字,继续扬声道:“然,南国孟氏传至十三代至十六代,君王昏庸无才,远忠臣而亲小人;残暴无德,违先祖仁爱百姓之心。朕承洛氏与孟氏先祖之志,不忍南国百姓受苛政之苦,不忍两国再起战乱之祸,愿天下一统,忠臣良将皆为明主效力,两国百姓亲如一家,同礼相待。”
洛璟尘听了,对自家夫人的文采无比崇拜。
城楼外,二十万大军列队整齐,明媚的阳光折射着铠甲,红缨在清晨的风里飞扬。皇帝站在城楼上亲自送他们出征,喝了送行酒,将士们摩拳擦掌,“凯旋归来”的声音在都城上空传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