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听到了她的话,一阵骚动。
“什么,江中影没被抓起来,那陛下把我们从边塞召回来做什么?”
“陛下当年让我们进都城协助擒拿江中影,如今又包庇江中影,如此反复无常,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为了对付我们,对不对?”
将士们说话直接,徐闻却是个有脑子的人,问道:“太后为何要让他们听到这番话?”
“我这一生都敬重忠臣良将,但是有时候也在想,忠心的究竟是谁,是君,是国,还是黎民百姓?”沈茶白轻声一叹,直言道:“徐将军,你我战场兄弟一场,但是今日我只能离开,孟佑容不下我,我不能把命搭在这里啊。”
徐闻望向她身后的队伍,道:“他们是什么人?”
沈茶白顿了顿,道:“马车里的是我的亲人。”
“北国人?”
“嗯……”
徐闻衡量再三,狠心道:“你走吧!”
“你不怕皇帝问罪于你?”
“他们是我的兄弟。”徐闻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高声道:“我们办事不力,没有追上!”
马鸣萧萧,沈茶白目送他们远去,行了个拱手礼。
太阳逐渐向西沉去,橙色的光辉映在荒凉的大道上。洛璟尘下了车,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赞道:“夫人口若悬河,不但几句话把他们打发走了,还顺便挑拨了一下君将关系,妙哉。”
沈茶白道:“徐闻和蓝家军很像,循规蹈矩,做事不敢越雷池一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撬开江府。”
“夫人以为那一百人干嘛去了?”洛璟尘笑得风轻云淡:“江中影和孟佑相生相克,互相利用,互相防备,是时候让他们互相撕咬了。夫人,我们回家吧。”
“好,夫君。”
两人牵手上了马车,车轱辘滚滚向前,沈茶白挑起帘子看着呼呼而过的风景,心道:我也曾为南国浴血奋战,倘若有一日我踏平南国,定是南国先负了我。
啊啊啊啊
北国下了一场雨,车马行至王府门口,早有人撑了伞过来,洛璟尘接过伞,准备去扶沈茶白,她却已经跳下车了,身形轻巧地钻进他的伞下。
洛璟九之前听闻洛璟尘在南国屡遭不测,心中不安,立刻派了魏武营的人去南北交界处接应。洛璟尘道:“本王已携夫人安全归来,去跟陛下回话吧!”
“是,王爷!”
摄政王府依旧是当年海棠当年柳,堂前荷叶映日红。沈茶白最怀念的日子在这里,最眷恋的人也在这里。
洗去一路风尘仆仆,换了衣裳,两人立刻进宫面圣。洛璟九这次提前得了他哥回来的消息,特意找了本书在重华殿人模人样地坐着,听到宫人传报,立刻蹦了起来。
“七哥!”这一声清脆嘹亮,欢喜雀跃。
“嫂子!”这一声喊得郑重,稍显拘束。
洛璟尘微微躬身拱手:“陛下,我们回来了。”
沈茶白轻轻欠身行礼:“拜见陛下。”
“嫂子是堂堂南国太后,怎么向朕行礼了。”洛璟九眉毛一扬,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看来嫂子已经入乡随俗,把自己当摄政王妃了呀!”
宫人已经尽数退下,洛璟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说:“敢打趣你嫂子。”
“哎呀不敢不敢。”洛璟九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喜欢这样胡闹,灵活地着躲开,对沈茶白道:“嫂子,你到了北国就是回了自己家,谁要是敢欺负你,朕绝饶不了他。”
沈茶白有点惊讶,不想洛璟九当了三年皇帝,还是如以前一样的性子,但更多的是感动,洛璟尘的亲人,也成了自己的亲人。她行了南国的礼,道:“多谢陛下。”
洛璟九玩闹完了,换上正色:“七哥,听说你险些葬身皇陵,是真的吗?”
“嗯,孟佑此人年纪虽小,算计却多,自作聪明地在皇陵大做文章,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
洛璟九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诚恳道:“如果七哥在南国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把孟佑碎尸万段。”
洛璟尘后退一步,不顾洛璟九的反对行了君臣大礼,道:“眼下孟佑重伤,南国朝廷乱成一团,正是出兵的好时机。臣请求挂帅出征,拿下南国!”
沈茶白知道他有一统天下的夙愿,也知道他要为自己报仇雪恨。她何尝不想撕了孟佑那厮,可是两国交战最终受苦的是百姓,报仇可以用别的方式。她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阻止,便听洛璟九应道:“看来我跟七哥想到一块儿去啦!有七哥出马,剿灭南国指日可待。”
“谢谢九弟。”洛璟尘心中感动,无论他说什么,洛璟九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洛璟九甚至曾对他说过:“七哥,你就算想要皇位,我也立刻还给你。”用的是“还”字,不是“给”字。
洛璟尘当时的回答是:“要不要皇位又如何呢,只要有九弟的支持,我也能实现生平夙愿。”
沈茶白知道他们两个从前就关系好,可是关系能好到这个地步,着实让她有些吃惊。听过太多亲兄弟为了皇位反目成仇的故事,一个是初登大位的皇帝,一个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两人竟然还能互相信任、坦诚相待,实在世间少有。
两人一起坐了,洛璟尘顺手拉着沈茶白坐在他的旁边,道:“九弟,你嫂子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沈茶白一脸茫然。
“你嫂子说,‘一个想当君王的人,不该只想着君王的位置。他要胸中有旷野,心中有沟壑,要把天下百姓当成自己的子民爱戴,不要用无辜之人的血铺自己向上爬的路,否则他便没有资格奢望天下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