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朝男倌尴尬一笑,而后缓缓道,“多谢公子的美意,不过不用了。”
云梨只露出面纱后面一双温婉杏眸,嗓音也是轻柔温和的,又加上她今日一袭香皮色袄衫,头上簪着一枝玲珑可爱的狸奴玉簪,整个人看上去都温温软软的,与平日清冷素雅的她大不相同,直让人见之心喜。
那男倌听到云梨的声音后,虽然云梨此刻蒙着面纱,但他断定面纱下的云梨定然是名不可多得的美人,因此并未因云梨的拒绝而放弃。
反而继续对云梨道,“姑娘,来婆娑楼的人,都是来图一乐呵,姑娘不必将自己绷得如此紧,好不容易来一趟,得好好享受一番才是,姑娘你说是吗,嗯!”
此刻清冷男倌一改方才清冷疏淡,说话时连声音都带着诱蛊。
云梨眉心不自觉地一蹙,终究是面相易描骨难绘罢了。
见这男倌对云梨紧缠不放,云帆皱了皱眉,往桌上扔下一包银子,“你们几人先下去。”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拿了桌上的银包,而后才轻手轻脚走出雅室。
待人一走,云帆才开口道,“不知姑娘相邀,想问在下些什么!”
云梨沉默片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直言道,“不瞒邕公子,今日邀公子一叙,是因为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云梨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庞,但这熟悉面庞的眼中全是谋生和不解,丝毫寻不到阿兄的影子,她眼眶又不自觉地红梨起来。
云帆见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快要哭出来,想给她一块手帕擦泪,手忙脚乱地在怀里乱摸了一通,也没摸出一块手帕。
云梨见她这般,蓦地破涕为笑,这样的云帆,让她觉得阿兄又回来了。
云梨故意道,“邕公子在找什么呢!”
邕烈尴尬地缩回手,又觉得云梨颇为胆大,可没人敢像她这般打趣他。
云帆轻嗑一声缓解尴尬,问云梨,“姑娘觉得我像你的故人,可在下从未见过姑娘,在下想多问一句,不知姑娘说的那位故人是谁!”
云梨垂眸哑声道,“那位故人是我阿兄,不过,他早就被人陷害致死,不在人世了,是以,我见公子生得与我阿兄几乎一模一样,这才在公子面前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云帆闻言,大笑道,“那更不可能了,可没人敢害我,害我的人都去了地底,姑娘定是认错了。”
云梨轻轻抿了一口茶,“我阿兄是死在北地的,他死后,尸首被人丢去乱葬岗,我连他的尸骨都寻不到。”
云帆一听到乱葬岗几字,瞳孔骤地一缩,脑中闪动起零碎残缺的画面、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让他的心快速地跳动起来,脑袋又开始疼起来。
云帆不得不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低着头缓过那股疼劲儿。
云梨见他双手抱头,神色痛苦不堪,一时间称呼也喊错了,“阿兄,你怎么了,哪里疼,我这就去给阿兄寻大夫。”
云梨不知道的是,此刻云帆的脑中也响起一道一模一样的声音,不过更天真活泼些。
脑中女子似在与他撒娇,“阿兄,今日我在山头摘了好大一捧花,阿兄戴上让我瞧瞧嘛。”
“阿兄,你再让喝一小口酒,一口就好,你别告诉爹爹行不行嘛!”
又似在埋怨他,“阿兄,那颗梨最大了,你再往旁边挪一点就是了,哎呀,不是那颗,你离得这么近,怎么连梨的大小都分不清呢!”
兀地,脑中最后的那道女声一变,与之前的声音截然不同,稳重温柔不少。
“阿兄,此去北地,山高路远,路途凶险,我让人给你打了些酒,还专门命人给你锻了一柄匕首防身用,阿兄记得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你再来上京事,我带阿兄好好遍游上京。”
这道声音过后,头像是要炸开般,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涌入脑中。
又是一道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我说过,我是一个惜才的人,你身手不凡,是当将才的好苗子,只要你肯主动担下这倒卖军粮的罪名,我肯定让你一生无忧。”
再之后便是一道道鞭笞的声音,他似乎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
云梨见云帆疼得脸色苍白一片,她立即被吓住了,忙站起来,心疼道,“阿兄你再坚持一下,我去给你寻大夫。”
说着便要往屋外走去。
转身往外走的一刹那,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接着便是一用力,云梨被男子用力扣入怀里,而后男子的手又缓缓松开些许,像是怕伤到她,不敢再用力,只是轻环着她。
云梨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这么被云帆拉进怀里,此刻,她脑中闪过一股难以置信的念头。
云梨试着唤了一句,“阿兄,是你对吗!”
话刚一问完,泪早已流下来,哭咽声响起。
云帆大手轻轻掌着她的后脑勺,沉声道,“阿梨别哭,是阿兄,阿兄在,阿兄都想起来了。”
云梨一听,泣不成声,不知是笑还是该哭,反手紧紧抱住云帆,“阿兄,真的是阿兄回来了。”
云帆一下一下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是阿兄,阿兄回来了,阿梨莫怕。”
两人拥着缓了好一会儿,云梨才彻底平复好,云帆则比云梨先调理好心绪。
男女有别,即使他们是兄妹,况且,阿兄与她,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妹。
意识到这一点,云梨平复好后,不好意思地从云帆怀里退出来,而后与云帆保持着一点距离。
“阿兄,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我以为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