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老夫人却示意他们坐下,深深地看着裴衍舟和卫琼枝,“若早知道了庆王妃的事,你们还要回来吗?这段时日京城落难的人家不少,大家又能怎么办?便是连庆王自己,也身处牢狱之中。”
老夫人起身走到卫琼枝的身边,从自己投诉拔下一根通体翠绿的翡翠簪子插到卫琼枝的发髻上。
“家都没了,只剩这根簪子是我的陪嫁,时常使用倒没被他们抄去,我另外还有一些傍身的钱,一份我和老三媳妇拿着,一份你们拿去,明日便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裴衍舟蹙了蹙眉,一时没有答应老夫人,再看看卫琼枝,只见她低着头垂着眸,仿佛没有听见老夫人说话一般。
“衍儿,答应我。”老夫人再次提醒道。
裴衍舟不可能答应老夫人的请求,但面对老夫人,他也不得不先匆忙点了点头,但是到底把那份钱给推了。
老夫人年纪已经大了,又何苦再让她为子孙们忧心,今日过后就当他已经远走高飞了也好。
裴衍舟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他搀起卫琼枝,道:“祖母,我们走了。”
老夫人点点头,忽然有一行清泪从她眼里落下,她看着卫琼枝喃喃道:“从前的事是我错了,不管你信不信,今日我是真心的。从今往后,你们要互相扶持,好好过下去。”
一路到了外面,裴衍舟怕卫琼枝还走不了路,便问:“能走吗?”
卫琼枝其实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只是方才不知该怎么回答老夫人,便干脆一直不说话。
“走吧。”
回去的路比回来时要走得快些,一会儿工夫便到了,等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卫琼枝便拿下头上的簪子,塞到裴衍舟手上。
“还给你。”她说。
裴衍舟没有接,反而拿住她的手:“祖母给你的,你就拿着。”
“我拿了也没用。”
“拿着。”
两人一时僵持住,最后还是卫琼枝觉得没意思,先退了一步:“以后你想还回去了,便问我来拿。”
“不会。”裴衍舟斩钉截铁道。
卫琼枝根本不需要老夫人的认可,这一点裴衍舟很明白,但他私心里就是想着,卫琼枝肯收下簪子,那便是她愿意了一半了。
趁着宋锦还没出来,裴衍舟又把卫琼枝拉过一旁道:“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自己才能给你娘报仇。”
“我知道,”卫琼枝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我和母亲的缘分果真这么浅。”
那时才刚回到庆王府,她总以为和父母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没想到竟也才短短两年。
若早知道,便应该更加珍惜才是。
遗憾多过痛苦。
“这里没人,你想哭便哭出来吧。”
“我……”卫琼枝闻言忽然哽住,“我娘,卫家的娘死时,我也很难过,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我也过来了,可是她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呢?”
裴衍舟伸出手,只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生死非人力所能决定,如果让她们自己选,她们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
“真的。”
卫琼枝咬住唇,发出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明明一开始不想哭的,可是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都怪裴衍舟。
卫琼枝平复得也很快,还在裴衍舟犹豫着此时应不应该趁机抱住她时,她就已经擦擦眼泪停了下来。
裴衍舟只好问道:“好了?”
“好了,”卫琼枝道,“锦儿还在等着我,我不能自己就先这样。”
裴衍舟把卫琼枝送到宋锦的屋子门口,卫琼枝对他道:“你先回房吧,今夜我也有可能不回来了。”
裴衍舟答应之后便看着她进去,很快传来姐妹俩个絮絮说话的声音,不一时宋锦哭了起来,裴衍舟不放心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卫琼枝果然没有再哭,而是一直轻声安慰着宋锦。
裴衍舟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房去,只见虎儿已经睡熟,他枯坐片刻,便也歇下,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入睡。
宋锦整整哭了一夜,卫琼枝便陪了她一夜,到了后来宋锦的嗓子哭哑了,卫琼枝的嗓子也劝她劝哑了。
眼见着早晨到了,卫琼枝便对宋锦道:“锦儿,出去用点饭好不好?”
宋锦趴在一只大引枕上,听到这话闭了眼睛,泪水又掉下来,眼睛肿得和烂桃子似的,摇头道:“我不吃。”
“饭还是要吃的,”卫琼枝生怕宋锦没进过什么事,就因此消沉下去,“我和琼叶之前死了娘,我们也很难受,可饭还是得吃,若是不吃便撑不住了,一旦自己有什么事,谁能来帮你呢?”
宋锦仍是闭着眼睛:“姐姐就当我不如你们罢,娘没了,本来也没人再来疼我了。”
卫琼枝没有办法,宋锦这副模样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便起身出去,才刚出门被日头一晒,便觉得头晕乎乎的,大抵是因为一夜没睡,又实在伤心,她扶着门框站了片刻,稍稍缓了缓,才走到堂屋里去。
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和踩在烂泥里似的,卫琼叶已经带着小丫鬟在摆饭,见到卫琼枝过来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低声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卫琼枝此时也没力气帮着卫琼叶搭把手了,只好先坐下来,“我略坐坐,吃点东西便好了。”
卫琼叶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昨夜已经听到了动静,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便道:“我早起做了姐姐爱吃的东西,都是清爽好克化的,姐姐赶紧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