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舟终于不说话了,好在此时卫琼叶已经过来喊他们过去用饭,化解了裴衍舟些许窘迫。
一时用完饭,裴衍舟便对卫琼枝道:“你们留在家里不要走动,我今日须得出去。”
京中他的人脉和眼线已经知道裴衍舟要回来,有些事又实在不能再拖延,裴衍舟必须尽快与他们有所联络。
卫琼枝想了片刻,还是道:“我母亲的事,你若有空闲能帮忙去打听打听吗?”
“你放心,”裴衍舟只怕她不提要求,闻言立刻答应,“既然已经回来了,总能问出些什么,我今日便去问。”
卫琼枝一颗心稍稍落下,冲着宋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裴衍舟出门了。
得了裴衍舟的准话,接下来便是更折磨人的等待,虽有宋锦一起等着,但卫琼枝一日间也是坐立难安,同样的宋锦也是这般不差,又要担心什么不好的事,又要担心没消息。
一直又到了入夜,裴衍舟才回来,厨房里还有给他留着的热菜热饭,还没等卫琼枝指使小丫鬟去拿出来,裴衍舟便灌了一口茶水道:“你母亲有信儿了。”
卫琼枝眼中一亮,那边宋锦已经走了过来:“她怎么样了?”
“今日多番辗转,我才得知我祖母如今身在何处,”到了眼下,裴衍舟也不得不向卫琼枝说出老夫人早已经被放出来的实情,“她与庆王妃同在宫中,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日被禁于宫中的不止庆王妃和老夫人,但其他或是已经跟随家族一同获罪,或是不可信任,却难免将裴衍舟他们告发出去,也只有找到老夫人,竟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老夫人一定不会告发裴衍舟。
可宋锦还好,卫琼枝已然有所察觉,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老夫人已经被放了出来,那只能更加说明庆王妃的处境实在不妙。
她不想再等,连忙对裴衍舟说道:“趁着夜深,我今日便和你去找老夫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宜早不宜迟,而且我也要去看看祖母,”裴衍舟道,“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卫琼枝重重地点了点头:“要。”
宋锦踌躇了一阵,道:“如果我也跟着去,世子带着我和姐姐倒是麻烦,也太过引人注目,况且我与宜阳姐姐并不是很熟,便还是在家中等着你们吧。”
卫琼枝只怕宋锦犯了倔要和他们一起去,不是她不带,而是实在不方便,听宋锦自己已经这般说,便也安下了心,只嘱咐她们在家中关好了门,等他们回来。
裴衍舟带着卫琼枝,轻而易举地便绕开了夜里巡逻的士兵,去了京城西边的一处宅子,离得卫琼叶这里并不是很远。
入了巷中,却比卫琼叶那里要更窄一些,并排依次列了好几户人家,从外头看起来几乎与卫琼枝在利县的老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卫琼枝心下微叹,宜阳郡主当日是何等尊贵,享尽了荣华富贵一辈子,到了老却一朝落魄,竟要栖身于陋巷之中。
不过比起王府和侯府的其他人,还有生死未卜的庆王妃,老夫人却已是幸运无比,真正算得上有福之人。
大抵是裴衍舟早让手下来知会过,他一敲门,才一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卫琼枝认得开门的人,是三夫人孙氏。
孙氏早就守寡了,孩子也没长大,侯府的事自然牵连不到她,关了几日审完也就放了她和她的孩子,但财物却是全抄了进去,只能暂时被娘家接济到这里落脚。
后来老夫人也被放出来,她出宫后本也是要跟着侯府众人一起关着去的,但老夫人年纪实在不小了,又是郡主之身,只因夫家所累,娘家也并没有被牵连,暂时仍是宗室女,多方周旋之后,她才被放了出来,又被孙氏接了过来,一同居住。
老夫人早在等着裴衍舟,裴衍舟一进门她便上前几步,看着裴衍舟却长叹一声,泪水也随之滑过她苍老的面容。
她已比几月前所见要老得多了,身子佝偻了起来,皱纹更深,使得皮肤已如树皮一般,不像以前那样容光焕发,穿着打扮亦如同寻常妇人。
她一把握住裴衍舟的手,却不敢哭出声,怕人察觉,把他一路牵到了屋子里面,卫琼枝也紧随其后。
“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还要回来?”老夫人一时老泪纵横,“你都跑出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面对老夫人关切又痛心的诘问,裴衍舟无法回答。
若是回答他可能要去做的事,也不过是让老夫人更加担心罢了。
老夫人压低声音哭了几声,孙氏便过来劝解道:“老夫人莫要再伤心了,世子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您就该高兴才是。”
裴衍舟这才道:“祖母,是孙儿让您担心了。”
老夫人摆摆手,先擦了眼泪,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是我养大的,我能看不明白?罢了,罢了,侯府已经完了,我也拦不住你,只盼……老天爷可怜我,让我这把老骨头早早死了,不必见着你出事……”
“祖母何出此言,不到这个地步,”裴衍舟动手给老夫人倒了热茶,“我今日来也是想看看祖母好不好,知道祖母和三婶在一起,也就放心了。”
孙氏也在一旁道:“我们一切都好,有我照顾着,世子放心便是。”
孙氏是老夫人最喜爱的儿媳,从前是被老夫人一路宠过来的,自是有恩情,更何况孙氏为人也良善,如今落魄倒也万万不会忘了老夫人。
老夫人稍稍平复下来,这才看向一直默默站在裴衍舟身后的卫琼枝,问:“说吧,带她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