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粗哑的汉子道:“我不管什么午时不午时,我们订了这间房,你们店家就该等到我们来了才是,我们又不是没付订金给你们,如此唯利是图,也敢开门做生意!”
掌柜的道:“这……这可就误会小店了,当初客倌来订房时,可是一分一毫的订金都没有付给小店,还说『到时候打赏都让你们吃不完了,还付什么订金。』这会儿客倌还在跟小的说订金,客倌您是在说笑吧?”
一个声音低沉的汉子道:“冯兄,咱们阮囊羞涩,哪来多余的钱付订金?”
冯姓汉子道:“我不管有没有付订金,做生意就得讲信用,这黑店将我们订好的房让给别人住,还有什么商誉可言?”
掌柜的道:“这并非小店不信守承诺,而是客倌没有依约前来,这怎能说是小店的不是呢?”
声音低沉的汉子亦劝道:“冯兄,此次我们出来办事,本就应该保持行踪隐密,住店本是不该;如今在此争执,更是犯了大忌。眼下既无上房,咱们就将就一晚吧,别把事情闹大了,倘若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冯姓汉子怒道:“将就?凭什么要我将就?我们太子麾下众人出来办事,哪一次将就过了?”
声音低沉的汉子急道:“噤声!咱们干的可是杀头的事,『太子』二字是无论如何不能挂在嘴上说的。”
丁瑞与方济世互看一眼,均不知两人所谓为
何,只听见那冯姓汉子不耐烦道:“『太子』便『太子』,难道还说不得吗?这儿天高皇帝远,又说什么杀头不杀头的,真要杀头,你爷爷为什么没被杀头,还能轮到你?”
只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一掌拍在桌上的声音,接着便寂然无声,外间三人也不知如何,许久都没人说话,就在丁瑞想要推门闯入一探究竟时,声音低沉的汉子怆然道:“我谢家祖孙三代侍奉太子一族,尽心尽力,别无所求,只盼有朝一日能够目睹太子的后人重登大宝,正位掌权,怎容得你这粗胚无礼讪笑!以往我尊重你年岁较长,喊你一声『冯兄』,但出门办事,哪一次不是我替你收拾残局?你给我滚回去!这次的事我自己办就成,往后即便家主有令,也别想再要我跟你一起出门办事!”
冯姓汉子惊怒交并道:“你……你敢这样和我讲话,真要说起来我可是你的上司哩!你敢叫我滚回去?”
只听见“锵”的一声,不知是谁拔出了兵刃,谢姓汉子怒道:“滚!”慌忙的脚步声响起,客栈大门开了又关,此后又是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儿,谢姓汉子对掌柜的道:“这儿是十两银子,今日之事倘若有第三人知悉,回头杀光你一家老小。”掌柜的连答应都没敢出口,就听见一阵飘忽的脚步声离去。
丁瑞与方济世面面相觑,均不知冯、谢二人是何来历
,但知两人并非江岷帮帮众又来生事,于是不动声色,悄悄各自回房睡了。
翌日早晨,丁瑞四人下楼时,碰巧遇见两个店小二搬着一张方桌往店后走,桌面上干干净净一个掌形空洞,五指宛然,彷彿工匠拿锯子慢慢锯出来的,切口平齐,有如利器所为。
方济世道:“那是昨晚……”
丁瑞打断方济世的话头道:“别忘了最后一句话。”方济世会意,便不再多言。
早饭过后,四人回房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方济世带着白纯儿来到丁瑞房中,丁瑞知其来意,便低声道:“见此掌力,若非岭南士氏穿山掌便是郑州流金派钢风掌,就功力而论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不过对方既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就不必太过多心。”方济世见丁瑞并无担心的神色,便点点头不再多说。
丁瑞与方济世收拾好行装出发,丁瑞已事先到市集上买好另一匹马,交给方济世,便将原本自己的马牵回自骑,方济世拿出银子要交给丁瑞,丁瑞摇摇手道:“这马呢,是老泥鳅要送给小女娃作见面礼的,只不过借给方兄骑个十天半个月,等到了涪州总舵,自然归入瞿阳帮的马厩里头,又怎么好意思收方兄的银子呢?”方济世自知丁瑞又在讨他便宜,一语不发地将银子收起。
睡了一夜,两个孩子的精力都大致恢复了,上官鸿江自骑一马,与方济世的马并肩而行,与
白纯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白纯儿神情哀戚,几次上官鸿江说话想逗白纯儿笑,总是没有成功。
丁瑞本该在两骑之前引路,却故意跟在两骑之后,以防方济世故意落后溜走,只在转换方向时出言指点几声。方济世也明白丁瑞的用意,却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骑马前行。
走了大半天,一行人在道旁的大树下休息,丁瑞拿出充当干粮的面饼分与众人,方济世边吃边思量:“我虽与白纯儿非亲非故,但毕竟学得了玉门关白氏的裂石拳法,若是当真找不着白氏一门的亲人长辈,最不济也该将这套裂石拳法传给白纯儿,这样也不枉白天云当初传授我这门武功的恩德。”
方济世想到此处便问白纯儿道:“你爹爹教过你武功了吗?”
白纯儿点点头道:“我娘本说女孩儿家也不必学什么武功,但哥哥姐姐们都在学,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想起去世的亲人,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方济世又问:“已经学了哪些功夫?”
白纯儿道:“学了风掌、鸣腿。”
这风掌、鸣腿乃是当年鸣沙派的入门功夫,虽然简易,却是鸣沙派武功的基础。想当初方济世武功全无根基,也是先学这风掌、鸣腿两套路子,循序渐进,最后才学得裂石拳法。
方济世心想:“若是白纯儿这两套入门功夫已经学成,这最难的『从无到有』的步骤就算是完成了,不必由我来教
,那真是可喜可贺的了。”
方济世对白纯儿道:“你练练风掌、鸣腿两套路子给我瞧瞧。”白纯儿一面摆起架式,一面犹豫了起来。
方济世问道:“怎么了?不记得要怎么练了吗?”
白纯儿道:“爹爹说,这两套路子不可以随便练给别人看。”
方济世恍然大悟,想起白天云在传授给他风掌、鸣腿这两套路子之前也是谆谆告诫他,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演练风掌、鸣腿两套路子,因为许多破解鸣沙派武功的线索,都藏在这两套路子之中,想来白天风传授风掌、鸣腿这两套路子给白纯儿之前,也这么郑重的告诫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