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像朱寅对他情报的了解,到了什麽地步。
再说,他不知道朱寅早就获悉自己的阴谋,一直以为朱寅蒙在鼓里。
既然认为朱寅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又怎麽会想到,朱寅会报复自己?
他的想法,也是朱寅考虑过的。
所以此时的朱寅,也不怕王家的报复。就是王世贞,估计也绝难想到,此事和自己有关系。
王家的政敌也不少。谁都有可能。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少年。
朱寅看着王瑞芳的惨状,心中并无多少快意。
因为王瑞芳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赢了也没有什麽快感。
朱寅看向王世贞,却见他兀自昏迷不醒。
呵呵,不愧是文坛领袖,王氏家主,兵部侍郎啊。
装作昏迷过去,就能化解尴尬了,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老狐狸「昏迷不醒」,就当不知道了。
巡按御史乔壁星扫了一眼被抬下去的王世贞,神色漠然。
哼,什麽文坛领袖,国朝名臣,也不过如此。
家风如此,王世贞本人又能是个真正的君子麽?
乔碧星是个严肃认真的山西老西儿。打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藉此狠狠杀一杀南京堕落的学风,当即说道:
「两天前,本官无意中听闻,有南雍士子端午期间在青楼眠花宿柳!大比之年,如此放荡形骸,违禁妓!」
「年纪轻轻就行为不检丶沉涵花街柳巷,可见性之不堪!此等样人若是将来做官入仕,是有何肺腑呢?」
「这些人中,为之人就是王瑞芳!由此可见,丞母报嫂之控告,早有端倪「除了王瑞芳,还有徐晋元丶董释等八人!更可笑者,这九人自号菊社九魁,却用公帐妓!」
什麽?用菊社公款妓?众人闻言都很是无语。
少年学生,大考之前去妓本就是违禁。别说还挥霍会社公款了。
这就不仅仅是违禁了,而是品德有亏。搞个会社都要贪污,那要是做了官儿还得了?
这所谓的菊社九魁,原来都是正气不足,邪气有馀啊。
乔壁星继续道: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瑞芳为菊社之,却涉嫌十恶不赦之罪,若徐晋元丶王术丶董释等辈,一气,同气连枝,流毒南雍,污染学风,岂能不加惩处?」
「本官以为,应该将徐晋元丶董释等八人,一体开革!」
董释等八人闻言,都是面如土色。他们居然要被削除学籍,开革出门了!
国子监祭酒黄凤翔立刻说道:「可!是该藉此机会,整顿学风!道长此言,
本官深以为然!」
「违禁妓尚有可宥,然公款妓断不可容!」
「绳忿监丞!」
「下官在!」主管南雍惩罚监察的绳忿厅监丞出列,「请大司成(祭酒)示下!」
黄凤翔道:「按国子监风宪,革出董释丶徐晋元丶王术等人监生学籍,以效尤!」
「下官领命!」绳监丞道。
随即一声令下,董释等人都被揪出来,当场拔掉祭服,摘掉祭冠,收取牙牌,呵斥出祭祀队伍。
本来,若是没有王瑞芳之事,他们还未必会受到惩处,乔壁星之前没有一棒打死的意思,还是给了转圜馀地。
可是今日他们受到王瑞芳连累,居然全部被开革!
八人失魂落魄,神色惨然,却不敢抗拒。此时此刻,没人敢为他们说话。
平心而论,士子妓可大可小,就看是不是认真。
众人有几个没有去过?又有谁认真去管了?
只是董释等人去错了时候。
但更让众人难以为他们说话的,其实是公款押妓。
如今不少会社都有公帐。公款是会社的钱,不是社主丶社的钱。
会社举行雅集丶酒宴丶出版等事,都需要公帐运转,这是社员们一起出的分子,或者有人资助。
怎麽能拿公款,私自去妓享乐?
这是很大的污点。董释等八人虽然没有王瑞芳那麽大的罪名嫌疑,可光是公款妓这一条,就足以毁掉前程。
更部尚书丘眼见巡按和祭酒都有了处置,当下也要表态了。
他看着八人之中的徐宏基说道:
「你是魏国公之子吧?你身为监生,违禁妓,染指公款,私德有亏。如此作为,不是继承爵位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