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鬼话未说完,就被范无咎摆手打断。
就见他从废墟中捡起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在满地横流的血水中大大咧咧坐下。
「我现在可不是什麽总旗了,咱们以前熟悉的锦衣卫早就完蛋了。你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范哥就行。」
鸨鬼应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案牍,笑道:「说来也不怕范哥你笑话,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构筑一个以『天下分武』为背景的黄粱梦境,但现在我觉得眼下经历的动乱变革更加精彩,所以我想以咱们这群人为模板,积累一些素材。」
「随便你吧。」
范无咎满不在乎开口道,埋着头在地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搜寻还有没有幸存的酒水。
得到了允许的鸨鬼赶忙搬来一张桌子,将案牍固定好,调教画面,确保能够锁定在范无咎的身上。
「有必要这麽麻烦吗?你把眼睛改成械眼不就行了?」
鸨鬼一边忙碌,一边回答道:「我已经把身上所有的义肢,包括灵窍在内,全部都拆除了。」
范无咎闻言一愣:「为什麽?是在顾虑詹舜?」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真正的杂序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鸨鬼坐在范无咎对面,看着对方身后破开大洞的墙壁,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赶忙问道:「范哥,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再聊,不然一会那些人要是再来袭击」
「没关系,这些鸿鹄杂碎通常都是一击不中便立马远逃。杀了这几个,应该又能安静几天了。」
范无咎像是早已经对这种袭击习以为常,丝毫不放在心上。
鸨鬼沉声道:「如此频繁的袭击,这些鸿鹄还真是胆大包天!他们难道不怕百户。。钧哥找他们麻烦?」
「像这种小打小闹,来的都是些低序位的小角色,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借我警告钧哥,他们不敢真动手的。而且现在朱家藏的那麽深,钧哥也是有力无处使,斩不了,杀再多的喽罗也没啥作用。」
鸨鬼担忧道:「既然这麽危险,范哥伱当初就不该离开墨院。」
「朱家要当乌龟,我可学不会。那些铁匠太无趣,我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而且我也不喜欢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和呼喊声,听动静,来的人数还不少。
范无咎抬手示意鸨鬼不要紧张,转头朝着门外喊道:「一个个别咋咋呼呼的,老子还没死。」
嘈杂声陡然一静,一名身形健硕的汉子恭敬走了进来。
「舵爷,您没事吧?」
范无咎下巴微抬:「没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把外面的弟兄都散了。」
「是。」
「对了。」
范无咎叫住正要退出去的汉子,「把你们这段时间掌握的鸿鹄暗桩都拔了,还给要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们还以为咱怕了他们。」
「知道了,我这就带人去办。」
等汉子离开,鸨鬼脸上的震惊依旧还未褪去。
「范哥,他。」
「认出来了?」
范无咎昂着头,一脸志得意满笑道:「没错,跟咱们钧哥一样,也是混独行的武夫。其实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背后有钧哥这座靠山,这种人物才不会甘心在我一个兵序的手底下做事。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咱也算指使过独行武序的人了,对吧?」
「那你现在?」
「浑水袍哥。」
范无咎直言道:「我记得我也通知过你,让你过来跟我一起混,只是你小子当时拒绝了我。」
「我还是适合四处流浪,以前要不是因为生计,我恐怕都不会当上锦衣卫。」
「所以你这次也只是顺道来看我了?」
范无咎眯着眼睛,一脸促狭笑意。
鸨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见范无咎突然大笑出声。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都是一起砍过倭寇的兄弟,也不知道你在拘谨个什麽东西。人各有志,我怎麽可能让你为难?」
范无咎稍稍收敛一身匪意,正色道:「你有什麽想问的,尽管问吧。」
鸨鬼定了定神,这才沉声开口:「范哥你为什麽会返回蜀地,重建浑水袍哥?」
「简单,因为除了砍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
范无咎回答的乾净利落:「而且如今这世道你也清楚,今天是鸿鹄叛逆,明天可能就是朝廷王师。现在是普通百姓,转头可能就成了叛匪乱军。我看不过眼,那索性就挑头站出来,给朱家找点麻烦。虽然可能没什麽大用,但至少我心里舒坦。」
「范哥你可别谦虚,都当上舵把子了,现在在成都府中恐怕也是稳坐一席之地了吧?」
「我也想谦虚,但是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范无咎两手一摊:「现在的帝国本土,可比当初的罪民区还要乱。光是在这座城里,明面上有儒教的门阀,兵丶法两序组成的镇抚军,暗处则是鸿鹄丶魔修丶黄粱鬼,以及新东林书院的血袍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