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您还不知道了?也对,如今整个沿海地区的黄粱都被东皇宫封锁,您当然不知道他在杀死张希极之后,便拖着一具伤躯马不停蹄赶往这里救援。这样的兄弟情意,当真是令人感动啊。」
张嗣源狞声道:「既然其他人都跑完了,那你还敢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敢,作为一头潜伏在暗处多年的鸿鹄,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一个能够走上台前的机会,我怎敢轻易浪费这条性命?」
施卿笑道:「这只不过是一具用来传话的假身罢了。张公子您这把枪的火力再强,难道还能通过黄粱将在下打死不成?」
「能让詹舜那头黄粱鬼如此的鞍前马后,看来你们还真是下了一番血本啊。」
「不多,也就三成黄粱权限罢了。」
砰!
施卿突感双腿膕窝一麻,被张嗣源踹的跪倒在地,额头被沉重的枪口压着贴向地面。
「朱家几代皇帝想做都不敢做的事情,他朱彝焰却做了,还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啊。」
施卿对张嗣源的嘲讽置若罔闻,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
「十成权限,就像是十根套在黄粱这头洪水猛兽脖子上的铁链,人人都使劲将其拽紧,妄图骑上兽身将其驯服。但从没有人想过,或许第一个有胆量为黄粱解开束缚的人,才真正有资格成为这头猛兽的主人。」
「放屁!」
张嗣源低声怒喝道:「一旦黄粱彻底挣脱,所有曾经控制过它的人,都会被它一一咬死!」
「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这才是一位中兴之主该有的帝王气度!」施卿的话音中透着强烈的崇敬和钦佩。
「这座大明帝国,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张嗣源右手食指缓缓收紧,枪焰一触即。
「在下专门在这里等着张公子,就是奉陛下之命,想跟您这位儒序未来的接班人聊一聊。」
「没兴趣。」张嗣源语气冷漠。
「那如果连张大人他也想您跟我们聊一聊呢?」
轰!
猛然抬高的枪口轰出一团刺目的光焰,在庭中炸开一个丈宽深坑。
施卿的身体被馀波掀飞出去,撕碎的皮肉下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械骨。
「你什麽意思?」
张嗣源看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男人,目光冰冷如刀。
「明眼人都知道您此行必然危机四伏,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裴行俭不拦,或许是因为挚友突然身死,爱徒深陷险境,所以一时间失去了理智。但是张大人他为什麽不拦?」
「朱彝焰就是让你来挑拨离间?如果只是这些废话,那你可以闭嘴了。」
枪口再次对准了自己,施卿被撕掉一半面皮的脸上,表情却依旧从容淡定。
「我们当然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施卿平静道:「作为一名笃志要开辟新天的领袖,在张大人的眼中,人人都可以为了大业而死,包括他自己。而您作为至孝之人,自然也可以为了成就父业视死如归。」
「而您的死,对于现在依旧跟随张大人的那群书院派儒序而言,是提振士气,凝聚人心,同仇敌忾的最佳选择。这一点您心知肚明,所以从离开江西开始,您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坦诚而言,如果没有李钧插手,我们也不会轻易杀您,而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您活捉。」
施卿话锋陡然一转:「所以在下刚才所说的『拦』,并不是指要拦着您,而是明知您的死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情况下,张大人他为什麽不拦着李钧?」
施卿微微颔,似在用这样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意。
「因为即便他是张峰岳,也做不到眼睁睁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老子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再拐弯抹角,有屁就放!」
张嗣源的神情异常冷漠,看似对施卿的话毫无兴趣,但右手的拇指却在不断摩挲着枪身。
「如今的儒释道三序,表面看上去是各行其道,但其实本质上都是立神筑庙,传信布道。差别只不过是佛道要求信徒向外求,为神供奉,乞神垂怜。而儒教要求信徒向内求,克己慎独,不求外物。」
「但当到了序二的层次,这都是他们无法舍弃的『位业』,也是他们必须肩负的责任和以命捍卫的信仰。」
施卿轻声道:「但您不一样,您的志向追求与张大人截然相反。张大人此举就是想借我们之口,让你看清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劝说您离开帝国本土,远离这场争端。」
「而陛下作为大人最后一名学生,虽然如今分道扬镳,但依旧感念他老人家多年呕心沥血的培养,所以特意吩咐在下在这里恭候您。」
施卿说道:「因此这一次,在下跟您说的无关恩情和背叛,也无关利益和得失,只关乎一名儒序终其一生也无法割舍的理想。」
「也就是属于你的位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