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普贤菩萨虽看上去有些怪,可气息却稳,即便是半身为骨,却也是骨似琉璃,灵机流转,端是一尊不寻常的太乙成就。
既然如此,普贤为何是这种状态,与祂七泽烟有什么关系呢?
见妙善带着阿逸多与七泽烟来此,普贤菩萨,或者说泯图并不惊讶,哪怕祂们其实已经在各自的宝刹中枯坐了漫长的岁月,哪怕手托【天轮圣王】,似乎是把【六刹海】的门户连门带锁都背来了。
“且先稍候。”泯图慢慢吞吞地从六牙白象的身上爬了下来,姿势并不优美,甚至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七泽烟敏锐地现这位大菩萨对自己肉身的掌控程度极低,甚至于低到了似乎这本不该是祂的身体一般。
可若这并非其肉身,祂又抓着一具失去大半血肉的身体做甚?
“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还未来呢。”泯图一边往下爬,一边慢吞吞地道。
阿逸多猛地抬头,一脸茫然:“谁在叫我?”
妙善伸手把祂的脑袋按下去:“没人叫你。”
随后祂向七泽烟解释道:“觉者所在的【能文刹】是一处绝妙地,我等之中,仅泯图一位可开其门户,而且殊为不易,故而尚需等一等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
按理来讲,【净界】与【不净界】,一个为【六刹海】的门户,当在最外边儿,另一个则是进入觉者所在【能文刹】的必经之路,此二者直接的距离应当是【六刹海】除了【能文刹】之外的五座宝刹中最远的。
【吉祥国】与【安忍寺】以及妙善的【宝积台】就好似三个拱卫【不净界】的卫星,以【不净界】为中心作公转,那按理来讲,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应该比祂们还早到才对啊。
毕竟妙善收到觉者的法旨,赶赴【净界】迎接七泽烟的同时,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也应当同时接到了法旨,要一同准备入【能文刹】才是。
怎的还需要祂们等呢?
只可惜,七泽烟并未如妙善所料,露出疑惑的表情,而是似乎接受了妙善的理由,对要等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这件事,毫无异议。
怎么可能?莫非这位赤县水君,竟是对【六刹海】内部之事了解颇深,以至于表现出这般丝毫不好奇的样子?
【六刹海】内部竟是有细作不成?哪怕妙善自以为自家法门于把控人心方面登峰造极,能入【六刹海】的皆为虔诚的信徒,可见七泽烟这番表现,去也不得不升起了几丝怀疑。
祂猜对了一半。
说起来,还是妙善太过小瞧七泽烟这一尊堂堂赤县水君,众水之长了,也太过小瞧“大罗”二字。
哪怕祂曾有望大罗,可毕竟差了一步,而觉者虽自大罗跌落,见过大罗风采,可也不会过多地阐述大罗隐秘,终究于妙善无益。
以至于,哪怕答案摆在眼前,妙善却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六刹海】虽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海,可七泽烟初证道之时,可是以诸有为“大洋”,万灵众生皆为水族,哪怕如今此种伟力全部收束于自身,可在进入【六刹海】之后,此中一切于祂而言全然没有秘密。
法王子,并非【吉祥国】的主人,而是吉祥国的一部分,这位代表“大智慧”的文殊师利菩萨,为【吉祥国】凡人的智慧所困,陷入无止境的轮回之中,但是祂也并非全然地沉沦,似乎另有图谋,试图以“我”化为众生。
在七泽烟看来,这并非毫无意义的空谈,若真是让祂成了事,祂将可以完全无视“众生”的祈愿对祂带来的负面影响,毕竟祂自己就是“众生”哪里还会有影响呢?
只可惜,祂终究是在做无用功,可别忘了,觉者这一系在选择“太乙”这条路之后,已经失去“我”了,没有“我”,法王子拿什么来化众生呢?
祂只能在吉祥国众生中沉沦,在无休止的轮回中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希望,直至种有一日,为【吉祥国】众生所化。
到了那时,文殊师利菩萨就会从法王子,化为【吉祥国】。
就是不知那位觉者,是作何想法,法王子的尝试分明正是在其眼皮子底下,可祂却不知何故,并未做出任何警示,反而坐视法王子深陷泥潭,而且越陷越深。
【吉祥国】,不吉祥,整个吉祥国的众生皆好似一颗颗贪婪的虫豸,攀爬在无知无觉的法王子身上,吮吸其鲜血,啃咬其骨肉。
吉祥国的众生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祂们虔诚地信仰着文殊菩萨,却也急不可耐地想要吞噬祂,成为祂。
智慧主,不智慧,四大菩萨中的大智文殊菩萨,以惊人的智慧在斑驳的泥沼之中堪称天才地寻到了一条,死路。
至于另一位,地藏王菩萨·乞叉底蘖婆迟到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如果说【六刹海】之中,除了觉者之外,还有谁可以轻易地暂时将法王子从【吉祥国】的泥沼中拉出来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了。
而所谓的“地狱”,也就是冥土的现状,七泽烟可是清楚地很,那里早就空了,现在的诸有,维系生死的基本体系,并非冥土,诸方大罗道统各有手段,几乎算是平等划分了娲皇大尊在抛弃冥土这个玩具之后的全部份额。
脚下这处【不净界】的惊悚模样,看起来却是像极了有什么人把地狱搬空了之后,全给运到了此处。
而且,七泽烟猜测,在起初法王子尚未完全深陷泥沼之时,乞叉底蘖婆是有那个手段将祂从泥沼之中彻底拉出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人,阻止了乞叉底蘖婆,并且严令禁止祂捞法王子。
是谁呢?
七泽烟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祂看着乞叉底蘖婆在【吉祥国】的众生中,找到法王子,并且甚至称得上是轻松地将法王子点醒,将其从无休止的轮回中拉了出来。
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