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只是句玩笑,譬如“天打?五雷轰”之类,用来咒人的。却不想树下女子当即就变了脸色,那?双眼淬毒一般,直勾勾望来。
倘若眼神有形,穆淮清已经被穿成筛子。她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挠头傻笑,“我胡说的。”
为弥补,她上前搀扶,“我带你?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她太耿直,太迟钝,对方?眼神中的危险讯号是一点也没接收到。菖华手臂一抬,袖中弹出匕首,刀尖直指她咽喉,就要杀她灭口!
穆淮清毫无所觉。
然而电光火石间,菖华看清她领口处精致绣纹。
炼体士大多主修金、土二?道,金表刚坚精粹,不炼不能成器,因此炼体士极为崇尚至阳之物。
西北穆家,信奉金乌,而金乌是掌管日升日落的三足神鸟,故而,穆家的家徽便是一只衔日的三足金乌。
绣纹很不张扬,躲藏在她中衣领口边缘,只显露出其中小半,若不是淋了雨,她衣裳散乱,还真瞧不见。这团刺绣菖华太熟悉了,穆家出了名的护短,这蠢女人轻易杀不得?。
刀尖距离穆淮清脖颈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距离,菖华及时收刀入袖,手腕改勾住她的脖子,假装伤痛,扑进她怀里。
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小的一团刺绣里竟暗藏了护身?法咒,察觉到菖华意图,一个半人高金光灿灿的大拳头猛然击出,菖华连呼喊都来不及,登时被打?出三丈远!
地面?一条新?鲜的土壑,菖华团缩在沟壑尽头,满身?泥泞草叶,状如死狗。
穆淮清目瞪口呆,那?颗番薯脑袋也不知?咋想的,急急忙忙跑去道歉,“真对不住,但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们家的家徽……”
她扯了领口向对方?展示,“喏,就这个,里面?有道护身?法咒,察觉到危险就会主动攻击。”
护身?法咒是保命的招式,都是奔着杀人去的,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侥幸不死也绝无再战之力。
菖华接了个十成十,捂胸爬起,恶狠狠擦了把嘴角的血。
穆淮清已经替她找好借口,“可能是你?身?上残余的雷电之力,也可能是你?的护身?法宝……哈哈,总之误会一场,你?别?生气,我带你?找地方?避雨。”
“不用了。”菖华闭眼、吸气,以手隔开她,“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该走了,追杀我的仇家还在路上,我不想连累你?。你?就当作没见过我吧,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暴露我的踪迹,如此,你?的大恩大德,我来日必报。”
番薯脑袋快要忘了自己出来干什么的,她再次去搀,“你?别?怕,我可以保护你?,而且,像我这样的热心肠还有好几个呢,我先带你?回山洞,等我找到要找的人,我们就带你?一起走。”
“不——”菖华拒绝。
穆淮清不由分说将她抱起,“你?别?怕。”
身?体悬空,菖华一把年纪,何时被人如此轻薄过,她彻底慌了神,“不要、不要——”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穆淮清抱着她出了树林。
菖华挣扎,可她太虚弱,没有神血之力支撑,落雷后伤上加伤,身?上很多零件都不管用了,她软绵绵扯着人家袖子,“我的仇家很厉害,他?们放雷打?我,会连累你?的!”
“原来如此。”穆淮清了然道:“我就说嘛,哪有这么不讲理的雷,追着人家劈,老?天爷一向是很公平的。”
她满脸自得?,“实不相瞒,我祖上有大功德,后代受其庇荫,只要不犯下大错,渡劫时落雷总比别?人轻一些。你?跟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寻常落雷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祖上有大功德,菖华柔若无骨偎在她胸前,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几名高大的青年男子矗立雨中,头顶天空阴霾,他们的脸色却比天还?要暗沉。
之前说过,凡生前有大功德者,承上苍感召,死?后可免轮回?之苦,尸解成仙,天界谋个一官半职。
甭管官大官小,文臣武将,管账本的还是看大门的,总之就是神仙了,子孙后代受其庇荫,自然是后福无量,乃至突破时承受的雷劫也会打上几分折扣。
北陆及中原一带,世家宗门盘踞,东南、西南地区则多?以族群划分,大蛤蜊暂居的这片大湖,归属扶桑族领地,往东走个十来里,有片扶桑树林,是扶桑族人设坛祭祀之所。
扶桑族人信奉东神句芒,句芒又称春神,掌管自然,神殿修建在扶桑树下,因此扶桑族人有着特别的丧葬方式。
先辈死?后,他们会将其尸体倒挂在扶桑林,像庙里那?些系满红绸的许愿树,密密麻麻挂上一大串,风吹来,满树白骨“叮铃咣啷”响。
扶桑族人数目众多?,世代居住在这片土地,又有通神之力,千千万万年,当然也出过不少殊勋茂绩的大人物?。
菖华此行,只为小惩大诫,本?来没打算干那?事?,但这样一片树林长在她面前,不用挖坟掘墓,伸手?就能?够到,她实?在很难不心动。
事?出突然,出门的时候她没带足法宝,冲动行事?,一步错步步错,竟落得如此下场。
对那?傻大,她也不算完全说谎,扶桑林行窃后触发禁制,已经惊动了扶桑族人,那?些家伙现在正四处找她呢,他们很快就会被雷声引来。
她原本?能?走掉的,挨雷劈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