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蛤蜊沉默。
东拉西扯半天,时羽为的就是这一刻,她武力不足,言语却?同样可以当作?暗箭伤人。
“你抓来我,是因为我跟她很像,在我昏睡时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关于你们的过去就是答案。同样无父无母,同样心思敏锐,同样爱财……”
“一开始,你的目标是我师姐,她确实非常惹人瞩目,但你后来发现?,她实在很难对付,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这般狡狯奸诈的女?子都免不了为她伤心失意,遑论旁人。”
“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把我留下?来,把我当成‘娇娇’,继续你未完的美梦,拘着我的人,还想挑拨我跟师姐之间的关系,你……”
时羽话音未完,双肩陡然?多出一股巨力,猛地将她推翻在地。
女?子的鼻息热热打落在额头,时羽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出牠的癫狂。
牠说:“你都能喜欢上一具傀儡,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上一只妖?我的本事不比她差。你爱财,我在海底还存有许多的奇珍异宝,你想变强,我能为你洗髓伐骨,从此寿与天齐,你害怕那个?叫田翠花的,我可以替你去将她杀了,我……”
“可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时羽高声打断牠。
“我喜欢的人是我师姐,是柳不眠,我生她的气,是因为我在乎她,也同样在乎她对我的态度。你挑拨是没有用的,我不会喜欢你,反而很看不起你,你以为你很深情?我并不觉得,你要是真的喜欢娇娇,就应该随她一道去死。”
黑暗中,幽幽白光亮起,是牠一双犹如淬毒的锐利的眼。
蜃魔没有被激怒,倒笑起来,指尖划过她无瑕的腮,“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师姐,那个?叫田翠花的欺负过你,你一直怕她怕得要死,嗯?”
肩上力道缓缓往回收,牠的呼吸也在远去,时羽爬坐起,心中惊诧万分?——好厉害的蜃魔,她的爱慕、期望和恐惧,竟都被洞悉。
强自稳定心神,时羽膝行几步,抓到牠一片冰凉的衣角,“其实我们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郁结,跟我讲讲吧,人生那么长,没有过不去的坎。”
时羽摸到牠的肩,牠跪坐在地,长发半遮了脸,姿态颓萎。
“先前在梦境中,你带我看了你与娇娇的初识,你不想让我走,那我们就继续看下?去,好不好?”
时羽摸到牠手,低叫声“好凉”,随即捧起,凑到唇边不停呵气。
大蛤蜊抬起头,回握她的手,“娇娇——”
头脑眩晕,时羽双眸犯懒,睫毛像只落水的蝴蝶,急切扇动几下?,贴紧水面一动也不动了。
大蛤蜊将她软软的身子接在怀中,指腹轻拭过她柔嫩的面颊,神色渐渐痴迷。
“娇娇——”
话音刚落,头顶霍然?一声巨响,大蛤蜊骤然?回神,目光恨恨,“真是阴魂不散。”
两?山相挟之处为谷,谷尽头有一片湖泊,水面平静无波,四岸郁郁葱葱,宛如镶嵌在山间的绿宝石。
此时,岸边站了三个?人。
穆淮清双手被洞穿,血流不止,无名老道忙撕了衣角为她包扎。
柳不眠持刀沿着湖岸缓缓踱步,问道:“那只大蛤,是不是就藏在水下?。”
焚殃早就按耐不住,禁制破除的瞬间便自动飞到主人手中,刀上铃环鸣震不休,说明她现?在已暴怒到极点。
那刀上附着幽蓝的火焰,她站立之处,草木俱都焚灰,她的脸却?像冻结的寒冰,没有一丝情绪。
“这片湖看起来不大,水下?却?深得很呐,不信你飞到山顶上,找块大石头丢进去试试。”
老道士说:“我跟牠斗了那么久,牠如今已有千年?道行,不日便将由蜃化虺,你五行属火,牠专克你,你可不能贸然?下?水。”
“牠掳走了我师妹。”柳不眠音色毫无起伏,只是刀上铃环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她已经很不耐烦了,但眼下?情况不明,恐贸然?行动惹怒了那只大蛤,伤及时羽性命,她只得忍耐。
“我跟小羽毛之间有契约。”穆淮清伸出包成粽子的手,红绳浮现?,另一头隐隐约约通向?水下?。
无名老道腾地起身,“果然?在水下?!蜃魔的巢穴就在水下?,不过我们还是得先试试水深,许多法术,水下?是施展不出的……”
话音刚落,穆淮清惨叫一声。
柳不眠抓起她后衣领,二话不说腾就飞上了天。
无名老道手搭凉棚,举头,“欸?”
“啊啊啊啊——”穆淮清撕心裂肺嚎叫。
半空中,柳不眠一手持刀,一手攥了那傻大,衣袂在风中猎猎狂舞,长发飞卷如云,周身散发出浑浊的恶煞之气。
无名老道双手拍着大腿喊:“使不得是使不得啊,千万使不得,就算她之前犯了错,也罪不至死啊!”
“柳不眠,你疯了——”
穆淮清四爪腾空乱刨,“你快放我下?来,太高了,我害怕。”
柳不眠侧首平静望向?她,眸中纤云飞絮,渺渺漠漠,“你一时心软,铸成大错,若非有契约捆绑,恐怕早就死了八百遍。我告诉你,倘若我师妹有事,我必将你千刀万剐,绝不留情。”
话毕,柳不眠松开手。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穆淮清直直坠落,砸向?水面。
“轰——”水浪掀起两?人高。
足尖轻点,柳不眠缓缓落地,“湖水果然?深不可测。”
无名老道抬袖擦了一把脸,“快快将她捞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