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整理的颇为整洁,几本经书被放在左侧,杂乱的草稿被叠放在一旁。
几日下来,李善明显察觉到这个十四岁的婢女对书房有诸多了解,笔墨纸砚放得恰到好处,让人使用起来相当的顺手。
砚滴磨墨、笔架分支、洗笔用纸,这些都是李善半懂不懂的,毕竟前世没经历过,而小蛮就别说了歌舞堪称绝妙,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而这位十四岁的婢女处置的妥妥当当。
外间传来嘈杂声,李善放下书,叹了口气,“一群憨货。”
李宅本就在村子东头,位处水渠上游,离东潭不远,昨日李善提起日后取水烧水洗澡方便,朱玮立即让朱八领着难民将这一段水渠全都用青石砖砌起来。
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东潭纳水,一方面在于调控水量,另一方面也有过滤的功能,李宅门口的水渠位处上游,水质不会差。
抬头看了眼垂手肃立的婢女,李善笑道:“倒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奴婢不敢当。”声音略有些沙哑。
这张脸倒是没有小蛮那般美貌,只是清秀而已,不过言行举止很有分寸。
“有什么不敢当的。”李善轻笑道:“你家在汾洲也是富户,田地数百亩,高屋大宅,如今却”
李善住了嘴,侧耳细听,果然听见那喘息声隐隐加重,朱玮送了四个丫头来,朱氏虽然都收下了,但细细问过后很果断的让她们签卖身契。
其中一个女孩不肯立即被送出村外,其余三个都签了卖身契,这个婢女是最早签的,而且还不是手印而是签名。
“小红这个名不好听,既然在书房,以后就叫墨香吧。”李善随口吩咐了声,心思却飘到别处。
五日前,李乾佑来了趟朱家沟,第二日,李昭德就送来帖子,邀自己入城一聚。
李善相信,李昭德相邀肯定是李乾佑的意思,毕竟自己和秦王府子弟来往密切后,李昭德就不再频频来朱家沟了,但他想不通为什么?
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李乾佑看重吗?
李乾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会不会是李客师告知的?
明日李楷也在场,要不要找个机会问个清楚?
“郎君,该启程了。”小蛮端着盘子进来,“炊房熬了鸡汤,吃完再出吧。”
李善苦笑点头,几次入城都是大醉,实在有点怕了,这次提前就让炊房炖了只鸡,空腹饮酒实在有点吃不消。
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两只鸡腿,两只鸡翅,打了个饱嗝,李善再起身更衣,小蛮一个人忙前忙后,墨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敢插手。
不过今日李善是多虑了,李昭德生辰设宴,除了李善,只有李楷、王仁表两人。
“这次实在要谢过德谋兄。”李善作揖笑道:“若不是郭叔骁勇,不说胜败,至少村中多有挂白。”
“郭叔盛赞李兄胸有韬略。”李楷大笑,难民之乱平息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这是给昭德的贺礼。”李善从身后取过一个盒子递过去。
李昭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大弓,不禁泄气,“这送给七兄倒是合适”
李楷拿起大弓试了试,“真是副好弓,十二弟不喜那就转赠为兄好了。”
“这是李兄给我的生辰礼,七兄太过分了!”
不理会那边兄弟相争,李善从怀中取出个小盒子递给王仁表,“这些日子实在无暇入城。”
“不碍事。”王仁表打开盒子,讶然道:“太破费了吧?”
一块纯白无瑕的玉牌,寥寥几笔雕琢出若有若无的山峰,上面还能隐隐看见有鸟儿出没,道士登山。
王仁表的妻子李氏二十日前产子,这是李善特地挑选好的贺礼。
“若无孝卿兄,小弟此时理应在回岭南途中。”李善情真意切的说:“只望当日之交能一始而终,通家之好。”
这句话意有所指,李楷轻声相劝,王仁表声称愧收,李昭德却脸色微变。
王仁表收起玉牌,笑道:“父亲已然来信,取名方翼。”
“只怕那王仁祐气急败坏。”李昭德嗤笑两声。
李楷虽未附和,也不禁点头赞同。
王仁表有子,直接断绝了王仁祐可能的企图。
“王方翼,王方翼”李善低低呢喃了两声,他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名气。
的确如此,历史上的王方翼堪称名将,大名鼎鼎的碎叶城就是他修筑的,后来被王仁祐牵连得罪了武则天王仁祐的女儿王皇后是武则天的死对头。
闲聊了一阵后,李昭德突然笑着说:“听说李兄精于算术?”
李善眯着眼端起茶盏放到嘴边,嘴唇只蘸了蘸,“小道而已,不敢言精通。”
“七兄不知,前几日父亲去了朱家沟,千余难民,被李兄管的条理分明,丝毫不乱。”
“通医术,晓佛学,熟知典故,通经史子集,居然还精通算术?”王仁表啧啧道:“李兄还学了什么,一并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