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泥土里,还有战马和骑兵的残肢,甚至有头颅在其间飞舞。
渭城的城门垮了,黄土和土皮里的砖石簌簌落下,不知压住了多少受伤的朵儿骑,烟尘里隐隐能够听到很多闷哼与痛嚎的声音。
又有箭声从南方来。
这一次的箭声要比先前更加清晰,不似微风,而似飓风,啸鸣凄厉。
箭啸连绵不断地响起。
数百枝羽箭,仿佛没有间断一般,穿越晨风,穿过烟尘,射向深处。
一名草原骑兵跳离被射死的座骑,拔出弯刀不安地看着四周,却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忽然一枝羽箭自南而来,贯穿了他的胸腹。
一名草原骑兵浑身是血地爬起来,向烟尘外走去,口里不停地呼喝着什么,显得格外暴戾,忽然,一只羽箭从他的嘴里射进去,从脑后探出,带出血花。
一名草原骑兵倒在地上,挥动弯刀砍死中箭后正在乱蹬的座骑,拼命地站起身,眼睛里满是恐惧,然后他看到了一枝羽箭向着自己的恐惧而来。
噗噗噗噗,羽箭射中皮甲,射中眼睛,射中咽喉,射中不同的地方,却出极其相似的声音,那些都是刺破的声音。
那些仿佛具有魔力的羽箭,能够射穿一切。
渭城城门前的漫天烟尘里,到处都是死亡。
代表死亡的中箭声与闷哼声不停响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烟尘终于渐敛,晨光重新落下,落在渭城前,被镀上了一层红光,远处终于探出草原地表的朝阳,红的像是染满了血。
朝阳如血,城前皆血。
此时,城内城外的人都已经确认那些箭来自何方。
所有人都看着那处唐营,看着那片栅前。
直至此时,依然没有一名草原骑兵能够冲到唐营之前。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那三名骑兵,根本没有人能够冲出渭城。
渭城城门前一片狼籍,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鲜血从那座小山里不停漫躺,像是无数细小的瀑布。
当年青峡前,君陌一剑当前,万骑莫过。
君陌断臂后,没有人认为这种画面会再次出现。
谁能想到,今日渭城这画面又出现了,只不过是反的。
今日一箭在南,万骑莫出。
那个人一把铁弓,满地羽箭,便把金帐王庭最强悍的万余蛮骑封死在了渭城里
就在城门处生爆炸的同时,由两翼向唐营冲锋的数百朵儿骑,也遭受了灭顶的打击,一直隐匿在侧的弩营,将预备已久的愤怒和密集的弩箭,同时射了出去。
草原上响起嗡的一声,是琴声,是无数把琴在弹奏同一个音,片刻后,那声音消失时,便是万枝弩箭同时落下,如暴雨一般。
王庭将冲锋的路线,设计为穿城而过,因为这样距离最近,需要的时间最短,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条路线竟是如此的凶险。
两翼的攻击因为需要绕城,不够直接,无法攻破徐迟布下的弩雨,那么真正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依然是中路,还是看朵儿骑能够不能冲出城门。
只有冲出城门,才有继续冲锋的可能,才能有后续的所有计划,如果连城门都冲不出去,哪有资格谈及其余
城门那座淌着血瀑布的尸山后方,隐隐传来王庭贵人愤怒而暴戾的喝骂声、无情的命令声,以及匆匆的脚步声,不知多少人涌了过来,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这座尸山从城门处清理开,为后面的骑兵让开道路。
至于在这个过程里面,那些铁钩和绳索会不会伤到部落勇士的遗体,已经不在草原人的考虑范围里,活着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然而对于金帐王庭最后的勇士们来说,今天注定是绝望的一天,唐人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就连搬走同胞尸体的机会都没有。
渭城内外,忽然安静了极短暂的一瞬。
被朝阳染红的天空,忽然间露出湛蓝的原本颜色。
原野上那些被风轻轻拂动的野花,忽然间凝止不动,那些包裹着脆弱花瓣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了无数万倍。
城里的草原战马和城外唐营里的战马,同时抬望向天空里,变得有些焦燥不安,却又畏惧地不敢用嘶鸣来渲泄情绪。
天地气息在生了极剧烈的变化。
人类肉眼能够看到的天地,却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要比先前更加宁静,更加美好。
悄无声息间,忽然响起无数嘶啦响起,然后一个恐怖的画面,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渭城前那座骑兵和战马堆积而成的尸山垮了。
眼看他楼垮了,那楼垮时必然是分崩瓦解,从楼里的檐梁板拦垮起,那座尸山也是如此,也是从内部开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