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身边的箭林里抽出一枝羽箭,搁在弦上,然后沉默拉弓,将铁弓拉至半开时便松了手指,弦回位,带着那枝羽箭嗖的一声远行。
远处渭城门下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而此时,那人已经从地面上抽出第二枝羽箭,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渭城城门处再次响起闷哼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应该是又有一骑被射落。
所有受过训练的唐军都知道,射箭其实是数个动作的分解,从拔箭开始,到松弦结束,在旁边震骇看着的人们,并不觉得那人射箭的动作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要比唐营常见的箭术动作更简单、更机械。
因为简单机械,所以不够挺拔,更谈不上潇洒。
但那人的箭快,快到已经出了人类能够想象的范围。
渭城方向,现在朵儿骑的冲锋,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而是一涌而出。
那人却没有像某些传奇故事里那样,
从第一枝箭开始,直到第六枝箭射出去,四周的唐军士卒都没有眨眼,不是他们因为震撼而不敢眨眼,而是他们来不及眨眼。
眨眼不及的瞬间,便有六枝箭破空而去。
这些唐军士卒,按道理根本无法看清那人射箭的动作,但他们依然能够看清,因为那人射箭的动作完成的非常准确,稳定的令人难以想象,每个重复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手指永远扣着弓弦同样的位置,就连小臂上的衣袖都没有颤抖。
六次重复的动作,便是晨风里的叠影,合在一起,便能看清。
只是,有残影。
更多的羽箭离开地面,搭上弓弦,破空而去。
冲出城门的草原骑兵纷纷堕地,然后在地面砸出血花,微小朵朵。
骑兵不停冲着,箭便不停射着,不曾停歇。
到最后,骑兵向城门外冲锋的度太快,即便那人也无法再瞄准,于是便不再有瞄准,只是平肘抖腕而射。
锋利的羽箭,穿越遥远的距离,来到渭城前,落在那些草原骑兵的身上,或是那些战马的身上,落在坚韧的皮甲上。
然而破甲而入
那些羽箭在触到皮甲表面时,便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箭杆被巨大的力量绞成碎絮,但依然推动着锋利的箭簇,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那就是骑兵或座骑的血肉深处。
看着栅后那人的身影,唐军士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敬畏。
这一切生的太过不可思议。
那些羽箭上究竟拾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那个人的身躯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为什么能够连续射出如此多大威力的箭要知道哪怕是军中的武道高手,在连续射出数十枝羽箭后,也必须休息,不然肌键绝对会受到严重的伤害,而那人已经射了百余箭,却依然面不改色,身形不动如山,别说呼吸变得急促,就连胸膛都仿佛没有起伏一下
忽然间,唐营四周响起急促的军号声。
有数百朵儿骑绕过城墙,从两翼试图占据草甸高处,然后向唐营冲锋。
那人却理都不理,只是盯着城门处。
隐匿在城中的朵儿骑,终于掌握了些羽箭的节奏,他们寻觅到了机会,将城门完全开启,然后有数十骑最擅驭术的骑兵,同时冲了出来
数十朵儿骑瞬间涌出城门,就像无数朵雾涌出两座大山之间的门
在这一瞬间,就算那人的箭法再如何神通惊天,也没有办法同时把那数十名骑兵射杀,更何况在后方还有数百甚至数千骑兵在等着接续冲锋的势头。
唐营里的呼喝声越来越急促,六千骑兵纷纷上马,做好反冲锋的准备,如果那神秘而恐怖的羽箭无法守住中军帐正方,那么便只能依靠骑兵本身。
但那人没有给唐军骑兵上阵的机会。
他依然沉默地射着箭,面对像云雾般涌出城门的草原骑兵,他射了一箭。
他只射了一箭。
与先前不一样的是,那根箭并不是从他身边的草地里拔出来的,而是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来的,那根箭明显有些不一样,箭簇是个圆形的筒。
清晨的天空里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啸。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射下,那根箭抛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渭城城门前。
刹那静寂。
然后。
轰
一声巨响,在渭城城门前响起,掀起无数泥土,仿佛要把天穹都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