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吗?”
“想去就去,”沈樾舟将药递给她,“但得听话。”
一高一矮站在渡口边,远眺天际起妖风,山林间树木“沙沙”作响,马车的车帘跟着被撩起。
沈樾舟走在前面,摁住宋榆的膝盖,将她扛着抱了下来,宋榆一惊,正要挣扎之时,瞄着地上的泥浆,乖乖地不动了。
昨日下了雨,今晨天色阴气逼人。
“在江口的渡船上。”
张泽权安排人手巡视,绕了一圈回来,摇摇头,“没有现埋伏。”
江心是一艘江浙地区特有的乌篷船,甲板上站着一位蓑衣渔翁,观望着岸边。
宋榆按住被风吹起的衣衫,裹紧了,“他真的准备自投罗网?”
潜伏在这里这么多年,根系庞大,盘踞着无数枝丫,就算他想要自投罗网,恐怕也有很多人不想让他说话。
“兵来将挡。”
接过船夫的船桨,沈樾舟一脚跨了上去,出声制止宋榆,吩咐张泽权。
“看好她。”
宋榆瞪大了眼睛,“敢情你又要把我撇下?”
“嗯”。
”沈樾舟或许是害怕跟她继续理论,船桨一荡悠,就顺着风摇摇晃晃地往江心去。
“哈。”
哄骗她喝药,让她兴致勃勃地跟过来,就是滥竽充数站在岸上给他把风?
宋榆气的撑腰,岸上徘徊,“老贼。”
……
杜若坐老僧入定般坐在船尾,见着沈樾舟的身影,他试手擦了擦凳尾,“都督请坐。”
沈樾舟冷冷地看着他,撩开袍子——
“三人中,你最聪明,本座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杜若摇摇头,“都督谬赞,若是真聪明,岂会想今日一样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
沈樾舟冷哼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说吧,有什么要交代的?”
杜若长长一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奴才大半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爬上高位,跌过泥潭,太子被立之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我怕世人嘲笑他有一个太监舅舅,也怕我没有本事护住他们母子。”
“沈四娘子在的时候,想必都督也曾有过这般感受。”
沈樾舟寒眸中跳动着火烛的颜色。
“唯有权势,才能护住我们想要护住的人。”
孙恒和贾敬安杀害谢安之后,他们急需一个能正常出入港口,又不被市舶司管辖的方式倒卖军械,他的织造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盯上的。
恰通平元年,他刚上任织造局提督,对外又与胡商签了四十五万匹丝绸的单子,一百四十万白银的买卖。
但也是那一年,香江决堤,要是任由其展,沿线数十座种植桑树和纺织厂将严重受灾,今年的丝缎也付之东流。
他是新官上任,火都没烧旺,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晏都领罪,擅自动用河道监管的令牌在提前泄洪,淹没了复平在内的三县。但又谁知,那三县的百姓,已经遭遇多年的苛税,又家破人亡,很快便聚集其一破起义军。
他也是流民出生进了皇宫,知道乱民的危害,但若是政府镇压,他下令泄洪的事情肯定会曝光,也就是这个时候,贾敬安找了上来。
“谢安将军去世之后,孙恒在贾敬安的帮助下势力展得很迅猛,可是两人要是想更上一层楼,必须夺过市舶司和涅台衙门的监管运输军械。市舶司按律要查每一艘船只,可唯独织造局的船,他们不敢查。”
“我那时候慌了神,被逼得太紧,只有应下。”
“但谁知,请神容易,送神难。上了这艘贼船,我就再也没有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