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英国,海上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路途之遥远,时间之长,在船上会不会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沈清不知道。
而上海到英国的航程,一般是从东海下南海,进入阿拉伯海,经过索马里,最后进入地中海。
这其中,索马里和地中海均海盗猖獗。会不会遇上海盗,沈清也不知道。
总之这一路,诸多不确定性。
有没有命到英国,有没有命回来,这些都看运气。
可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能不去吗?
沈清想起昨日去铺子,掌柜告诉她,做洋布的那些商号,已经拿到了更为便宜、质地也不差的人造丝绸样品,现在就等大货靠岸,就要开始铺货卖洋人造丝。
沈清知道,高家的人造丝是彻底没戏了。
她那十台手动纺丝机,即使日夜纺丝,产能也干不过从欧洲倾销进来的大货。
眼下,她只能靠羽绒衣了。
而羽绒衣如果复制人造丝的老路,现在本地开售,很快就会被剽窃去了创意,不久之后,也将像人造丝一样,仅仅是昙花一现。
她只能先去欧洲,拿下所有订单和订金,把第一批货的利润稳下来。
后续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人能控制的了。
但第一批货的利润,足以让她还清欠赵员外的银子,足以让她有本钱再做点别的小生意。
如果羽绒衣后续也受到致命竞争,只要她手头有银子,她就还能做点别的生意。
未来总归就还能活。
所以,欧洲是必须要去的,不管此去是生是死。
如果没去,生也是死,何不去赌一把?
沈清想多了,一夜没睡好,天没亮就起来洗漱。
春菊看见她屋里灯亮,赶紧敲门进来,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看着她。
沈清朝她招了招手:“还傻愣着干啥?还不来为我梳妆。”
她抽抽噎噎地走过去,站到沈清身后,边哭边为她梳头。
沈清看着绒布托盘里的红宝石簪,拿到掌心轻抚片刻,按在心头,闭眼对它祈祷道:“保佑我一路顺利!拜托了!”
……
上海码头。
一艘三层高的客轮泊在岸边。
码头挤满了送行的人。
沈清接过老许手上的箱子,笑道:“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老许笑着同她挥手:“祝您一路顺利。”
沈清笑着转过身。
刚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容瞬间敛得干干净净,神色换上沉重。
她挤上甲板,将船票根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个金碧眼的白人,蹙眉看着她手中的船票,又狐疑地打量着她,迟迟不肯撕下票根。
沈清习惯了这种眼神,无非就是不信她一个清朝妇女,能独自前往英国。
她下巴点点对方手中的船票,提醒道:“excuseme,hereismyticket!”
意思是——我的票在你手里,你还在怀疑什么?
许是不信一个封建社会的妇女英语如此流利,对方吃了一惊。
见他还拿着自己的票怔,沈清一字一句重复道:“hereismytick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