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水夹杂着寒意,晌午一过多日压抑的天气乌云散去逐渐放晴,让人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静王慕洛玄陪同慕洛尘在廊下漫步而行,他望了望远处眉眼含笑低声问道:“王稷臣已经将肇州这次贪污官员拟了个名单,估计晚上李伯鸾就会呈给皇兄预览批阅。”
“这次这事离不开冯骏霖的出力,这个人是该为朕所用为朝廷出力。”慕洛尘言语淡然往前走着。
“皇兄,邹岩青臣弟已经带到京中安顿好了,邹姑娘您是打算如何安排?”静王抬头小心翼翼询问道。
慕洛尘停下脚步,转身眸光冷冽看向其:“下次你在自作主张,朕就把你贬为平民,逐出皇室剔除玉碟。”
静王收起脸上几分笑容,原地赶忙躬身赔礼:“是,臣弟知罪!”
“朕已经问过她,她不愿出宫。只有安排她在尚宫局当值,跟林相然左右,待她年满二十五岁在放她出宫婚配。”慕洛尘严肃看向静王低声道。
静王倒是有些惊讶,凭邹姑娘的美貌定会让皇兄心动收入后宫,谁知竟然是这样的安排,他轻声一叹:“邹姑娘貌美如花本就是此次大选采女,这次您又救她和邹岩青于水火之中,心有所属能入宫侍奉皇兄左右已是欢喜不已,这样安排怕是要伤心了!”
“这后宫女人你知道哪个是真心哪个是算计,就比如宁妃。以前温婉乖顺清尘脱俗,自从生完皇子也变成跟其他女人一样拈酸吃醋之人。为了一个许诗晴,派人告知司寝司身体不适为由跟朕闹别扭闹到现在,朕不理她她也不会来找认个错。那好,随她心愿。后宫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看谁能撑到最后。”慕洛尘沉声倾吐着这些日子的心中不快。
静王淡淡一笑,轻声言:“臣弟以前听皇兄提起,您可是除了五皇子最在意的可就是宁妃娘娘所出的十一皇子了,当时名字都是亲自赐名单起族谱玉碟的,足以见皇兄宠爱宁妃娘娘至深。”
“朕要不是看在陈睿,陈闻笙的面子上,早就把她废了打入冷宫。”慕洛尘越提越气,眉头紧皱起来。
静王心里明白他说的是气话,越是深爱之人才能有如此表现,若是不入心那女子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一个男人这样在意。想于此倒也不再多言,陪着慕洛尘继续走着。
在不远处凉亭里,陈婉仪紧张的翘以盼,旁边的燕儿轻声提醒道:“陈选侍,您稍安勿躁。奴婢在祥子内监那买的消息绝对不会出错,圣上一定会从这路过的。”
“这段时间听人言圣上已一月未曾召见宁妃娘娘,怕是失了恩宠。正巧爹爹在府邸告知宁妃娘娘与圣上相遇相知的所有事情,爹爹也一直把我培养如宁妃那般才学之人好博得圣上青睐,今日正是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了!”陈婉仪轻声呢喃手里却紧紧拿着书籍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拐弯处,静王早已告退。慕洛尘独自一人来到此处,燕儿老远就看到圣驾来临,悄声提醒道:“陈选侍,圣上来了!”
陈婉仪故作镇定,坐在圆凳上拿起手上的书籍假装认真阅读起来,不时还用余光看向地面见脚步越来越近。
慕洛尘好奇的走上前去,见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身着一身淡蓝色衣衫,上面暗绣淡色栀子花,简单的髻只插有一枚白色素钗,耳边有两缕如墨色的长垂直下来,鬓边的碎随风飘动。她端坐在那认真读书的样子,不禁让慕洛尘想起第一次在清辉殿附近初遇陈姝宁的场景,此女子的侧脸倒有几分相似她。
正看的入神处,陈婉仪放下书籍假装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连忙起身俯身施礼:“圣上万安!”
这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恰到好处,慕洛尘被她深深吸引,不由得让人想起曾经的陈姝宁,他抬了抬手上下打量一遍陈婉仪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婉仪面带娇羞不敢抬头注视他的眼睛,轻声答道:“回圣上,嫔妾是新封选侍名唤陈婉仪。”
慕洛尘如多年前一般伸出手,陈婉仪小心翼翼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慕洛尘微微一笑:“女范捷录,你倒是会选!”
“回圣上,书中写有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等。为我女子所学习,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嫁人后如何侍奉夫君,勤俭持家,不失为堪称女子表率的书籍。嫔妾也十分喜爱,反复翻阅。”陈婉仪对答如流显得大方得体。
李珂,谢晚凝在旁相视一眼顿觉不妙。果不其然慕洛尘回头对二人道:“传朕口谕晋陈婉仪为良娣,吩咐司寝司今夜由陈良娣在太极殿侍寝。”
“是,奴婢遵命!”二人躬身行礼。
陈婉仪未曾想这般顺利,连忙跪下行礼,感激涕零道:“多谢圣上垂怜!”
慕洛尘只是看了一眼,抬步离开此地。
已是黄昏,知墨手捧不大的瓷罐找到了华姑姑。她拉着知墨来到茶水房内,知墨见她脸色凝重的样子疑惑不已。
“知墨,你可听到信了?”华姑姑有些焦急的问道。
知墨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什么?信儿?”
华姑姑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圣上今日册封了一名选侍为良娣,巧的是姓陈。更巧的是陈良娣跟宁妃娘娘当初遇见圣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知墨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华姑姑继续说道:“司寝司已经安排人用七宝流苏轿辇抬了陈良娣而去,今夜怕要侍奉圣驾。这个陈良娣不是那么简单之人,你可得为宁妃娘娘打算一二,一旦她代替了宁妃娘娘,顶了恩宠。不日为圣上诞下皇子,宁妃娘娘默默送来再多的露水,桂花为圣上泡茶,此番心思也白搭。君心在无转圜之地,清宁宫怕是真要冷的跟冰窖一般。”
知墨默默听完这一切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祈求的目光看向华姑姑:“姑姑,您说我们宁妃娘娘该如何是好?您知道的,这一月来圣上从不踏足清宁宫,四公主出嫁也未传主子。若真是如华姑姑所言,那我们主子以后真的就是孤灯在侧,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这不是要她命嘛!”
“知墨,如今之计,你快快回去劝说宁妃娘娘。低个头服个软,给圣上台阶下。圣上的心里是有宁妃娘娘的,而且再加上十一皇子的加持,圣心转圜不是难事。”华姑姑低声说出自己的计策。
知墨感激一礼将手中晨起陈姝宁辛苦采集放入坛子的桂花递了过去,华姑姑接过后知墨转身离开了茶水房。
知墨刚出门没走几步在廊下,七宝流苏轿辇就停在了太极殿门前。远远看去,那身姿动作像极了陈姝宁的温婉。
远处新晋的陈良娣由早已等候多时的司寝司女使搀扶,移步青莲般走了进去。知墨看到此,更加加快了步伐往清宁宫而去。
此时,陈姝宁在昏黄地烛光下,不停的抄着诗词。不知不觉写了一摞却不自知,知墨推门进来,即使心内焦急万分却也放慢脚步走了过来。
陈姝宁放下手中毛笔,抬起头,用丝帕捂住嘴唇轻咳几声:“给太极殿送过去了?”
知墨点了点头,神情显得低落。
“可是出什么事了?”陈姝宁一眼就瞧着她脸色难看,关心的询问起来。
“没……没什么……”知墨见陈姝宁这几日感染风寒,面容消瘦脸上也暗淡无色憔悴许多,话到嘴边不忍告知她,随口贴心道:“桂花交给了华姑姑,娘娘可安心了!奴婢见时辰不早了,您最近身体不好应是早点休息!”
陈姝宁微微点了点头,知墨上前搀扶起她,一步步走向床榻前。待她上了床榻,细心的知墨放下床帐守候在她的身旁。
床帐内躺下的陈姝宁忽然问道:“圣上新册封的陈良娣貌美吗?”
知墨就知道后宫之事瞒不过去,在旁悄声道:“奴婢未见!也不知。”
“知墨,你也学会骗我了!今夜陈良娣侍寝,你去太极殿的时辰也是她坐着七宝流苏轿辇去的时辰,你怎会没有见到。”陈姝宁说完咳嗽声加重起来,不由得起身才好受些。
知墨撩开帐帘,将一旁的软枕垫在她的背部,陈姝宁靠在上面眼睛里噙满泪水,呆呆的看着前面轻声道:“这时候陈良娣怕是婉转承恩吧!”
“娘娘……现在圣上有新人在侧,您得想个办法拉回圣上的心,这样把您弄得遍体鳞伤何苦呢?”知墨一字一句轻声劝说起来。
“知墨,我懂你要说的!”陈姝宁抬起头目光看向窗外,只有那呼啸的寒风吹动树叶掉落的声音,静的让人害怕。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陈姝宁盯着漆黑的窗外轻声呢喃着:“知墨,我倒是希望陈良娣能替代我侍奉圣上左右,这样我就不会心存愧疚放心的在清宁宫无声无息的活下去。我不奢求恩宠,我只要他好好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