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景安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
天边压过灰蓝,最后一抹日头沉入地平线。
楚清歌这才理解她宽慰张媛时,裴景安的不赞同从何而来。
“但你曾经说,律师不是有温度的机器。做律师,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楚清歌咬了咬唇,对裴景安此刻教给她的不能苟同,“不是为了明哲保身的。”
绿灯亮起,迈巴赫向着没落的夕阳,平稳穿梭在城市道路上。
像穿过青年从意气热忱到矜贵理智的十年光阴。
裴景安久久没再言语。
案现场是一个荒凉的乡下道路。
位于a市最边缘的乡村,从三环的看守所过来,裴景安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
和市中心的高楼耸立截然不同,这里大片大片的麦田。七月份,春小麦已经成熟后收割,而冬小麦还绿油油的。麦田上方隐隐露出农村砖瓦房的房顶。
晚饭的时间,有些还用火灶的房子,烟囱里飘出不成形的烟。
“按照现在掌握的材料里面说,案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多,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楚清歌下了车,点开手机相机拍摄着周围的情况。
正如张媛所说,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路两边各有一排高大的悬铃树。除此之外,没有低矮的灌木丛遮挡视线,张媛身高一米七。
如果开车的时候神智恍惚,又是光线不好的晚上,车又快,从大货车的构造来说,的确有可能辨认不清地上的东西。
而且从监控上看,陈远没有挣扎。张媛极有可能认为自己碾压的是什么物品,而不是活人。
这也是裴景安一开始想要从“交通肇事”入手的原因之一。
楚清歌站在案现场,死者之前所在的地方,打量四周。
裴景安将他那辆七位数的车随意停在路边,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跟着。
案现场在道路右侧,两步远的一棵树上,绑着几个家用摄像头。
其中有一个,对着案现场的方向。
“我想去摄像头的主人家问问!”楚清歌突奇想。
激动之后才想起裴景安还在身边,忙低下声来,“要不我自己……”
裴景安眉心蹙起,“走。”
“哦。”楚清歌又是乖乖应下,小企鹅跟着大企鹅一样,跟在裴景安身后。
穿过蚊虫飞舞的麦田地。麦田地应该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浇过水,陇上的土疏松而潮湿,没走几步,鞋底一圈就沾上了黄泥。
楚清歌犹记得两人在学校,裴景安有洁癖就在社团里人尽皆知,次次请他来辩论现场指导,放着他名牌的那张桌子,学弟学妹得拿酒精擦了一遍又一遍。
楚清歌盯着那些黄泥,不敢看现在的裴景安现在是什么脸色。
麦田尽头,就是三间平房。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妇。
老夫妇正在吃饭,桌上摆着几个大碗,碗里的菜有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