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没什么钱,所以让他先等等,我问几个朋友要点。”张亦弛说的时候目光始终汇集在李响年的笔记本上,“搞了半天我那些朋友都手头紧,没钱,那天又有些晚了,他就干脆在我家睡了一晚上。”
李响年用钢笔快记录着一些东西,期间没有抬头看张亦弛。
“第二天醒来他也没走,一直和我说必须要搞到钱。估计他是觉得我很有钱,只有我能帮他吧……我就说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到了那天中午还是没啥解决办法,他就主动提议喝酒。但他酒量又不行啊,才喝了几瓶就开始吐,吐完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到了星期日才缓过来一点,然后我晚上出去买了几袋泡面,回去吃完玩儿了会儿手机就睡觉了。再然后呢,晚上突然听见关门声,我醒来一看,现他已经不在了,给他打电话也已经关机……大概就是这样。”
待张亦弛说完,李响年开始审阅自己记录下来的经过,觉得没什么疏漏后,他放下笔问道:“6涛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他先看向了班主任,所以班主任第一个回答了她眼里的6涛:“6涛是一个很踏实很吃苦耐劳的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在班里基本都是第一。因为他爸爸早早去世,单亲家庭长大也让他变得自立。真要说,我还真不太容易找出他的缺点。”
“优点有时候也会成为缺点。”李响年说道,随后又看向张亦弛,“说说你的看法。”
“嗯……比较闷,一个没乐趣的人。”张亦弛回答道。
李响年若有所思,“你们觉得6涛离家出走的目的是什么?是不堪重负选择逃避,还是被逼到绝路要做一些出格的,或者说违法的事。”
“不太好说。”张亦弛微微摇头。
“但愿是逃避吧。”班主任这么说已经表明她也说不准,“学校的捐款最早明天就会进行。”
接着李响年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张亦弛家的准确住址、6涛离开的大致时间。
基本情况了解完毕,李响年攥着钢笔看着张亦弛和班主任,几秒后他站了起来,“那就先到这,我去一趟运营商那里,看看能不能通过手机服务基站定位他的位置。”
“好,麻烦您了。”班主任也立马站了起来。
李响年示意他们不要太过担心,并且嘱咐班主任要安抚一下6涛的母亲,随后离开了学校,驱车前往附近的手机运营商站点,试图通过基站定位。
李响年刚走没多久,几位校领导姗姗来迟,同班主任了解情况。张亦弛则是回到班中继续按部就班地上课,等待下一次和警察的见面。
而李响年这边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6涛手机最后显示时间是在张亦弛家,之后就失去了位置信息。这个信息能和张亦弛的说辞完美贴合起来,李响年只是想着6涛应该还没有开机,所以开始换其他方式进行搜索。
当天下午三点半,因为距离更近,并且想了解一下地形。李响年抵达张亦弛所在小区,他开车进去找到了物业的位置。在出示警官证后,物业工作人员帮助调取了张亦弛居住的那栋楼前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五月七日(星期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六分,从张亦弛所居住的那个单元门里走出一个背着书包、穿一身校服、带个鸭舌帽的男子。
是6涛。
李响年如此想着,然后拜托了工作人员按照‘6涛’的行进路线继续调取其他地方的监控,最终看到6涛从小区正门离开。
他用自己那部已经用了好几年的破手机拍下了这几段监控视频,又向工作人员要了一张该小区的平面地图,匆匆赶到小区的正门。
到这里小区的监控就已经无法监控到6涛了,而从这里,只有左右两条路可以走。出小区正门左拐是笔直的长路,会途径一所卫生学校和一处高档小区。出小区正门右拐,几十米处有一座天桥,可以通过天桥抵达对面的广场。
李响年站在原地,试图代入6涛的想法,猜测他会从哪里走。几十秒后,他决定先去天桥对面看看情况。
通过天桥抵达对面,李响年环顾四周,现有一个摄像头可以拍摄到天桥。他再次找到了相关人员,推算了一下6涛从张亦弛家走到这里需要花费的大致时间,很快就查到了五月八日凌晨零点五分时,6涛从天桥下来,接着向北走去。
依次排查监控,李响年找到了6涛最后的踪迹。
6涛来到小区对面后,顺着广场朝北走去,再然后向东,路过了永和小区,进入了永和小区一边的小树林中。
当李响年又用小树林之后公路上的监控排查时,却再也没有现6涛。
这让他感到很疑惑,于是花费了大量时间搜查附近的监控,试图排查自己有没有疏漏。然而到了晚上七点,依旧没有进展。
……
张亦弛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回到教室准备晚自习。
6涛‘离家出走’的事情已经在学校掀起了波澜,一下午的时间,张亦弛被学校领导问话多次。一方面担心孩子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担心6涛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给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些张亦弛倒是都不放在心上,就目前而言,他的计划很成功。他已经顺利地将所有人引到了另一条错误的思路上,让所有人都认为6涛是受不了家庭压力离家出走。
只要别人继续这样想下去,他有把握坚持七天。
不过李响年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今天下午同李响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感受到李响年不简单。这是一个经验足够丰富直觉足够敏锐的警察,好几次对视时,张亦弛都能感受到一种压力。
在和李响年对视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不能说假话,只要说假话就会被立马识破。当然,这只是张亦弛的感觉,李响年不会真的厉害到几眼就能识破他。
这其实也极大程度依仗了张亦弛引开了李响年的思路,警察不会上来就把一场显然是离家出走的事情归结为凶杀案。张亦弛希望能继续延续这样的局面,熬过这七天。
“呼。”他在教室最后排座位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到了九点的时候,走读的学生晚自习结束。张亦弛跟随着人群离开了学校,向自己家走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到楼下,他就已经看到楼下站着一名抽烟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