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彦成接连反问,问得太皇太后哑口无言,她不相信侄子会办出这种事,仓惶找借口,“这肯定是他的政敌在故意诬陷他,皇帝你不该听信他们的污蔑之词。”
章彦成要对付于连海,皆是用事实说话,绝不会凭空捏造诬陷,
“一个人指证或许是诬陷,三个人指认那便是他其身不正。除却气死先帝之外,他还曾在先帝在世之际就勾结魏德善,意欲扶持信郡王登基,魏德善全都交代了,于连海本人也供认不讳,朝臣们都可做见证。
皇祖母您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其他朝臣,此乃不争的事实,孙儿没有冤枉他,皇祖母,您就莫再为他找借口了。”
他居然认了?他已经认了,太皇太后想为他辩驳都无话可说,可她还是想为侄子求个情,
“连海他一时糊涂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帝你该训就训,该罚就罚,只希望你看在哀家的份儿上,留他一条生路,不要罚太狠,他毕竟是哀家的亲侄子,哀家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不归路?”
若那最后一笔是先帝自个儿写不动也就罢了,偏偏是于连海故意不让先帝写完那个字,才气死了先帝,这个仇,章彦成必须得报,不可能谅解,
“他的罪行自有刑部审判定夺,孙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没工夫去管。”
太皇太后才不信他的托辞,“刑部只是提议,最终还是由你定夺。皇帝,你答应哀家,定要留连海一命,否则哀家百年之后,无言面对父兄啊!”
于连海所犯之罪,死罪无疑,若是让他活着,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谋害先帝之人都能活着,那往后岂不是都敢对皇帝下手?反正能留住一条命,他们怕什么呢?”
“那不一样,连海他不是存心的,皇帝,你答应过哀家之事,不能反悔!”太皇太后急火攻心,又觉头部一阵眩晕,捂住心口蹙眉往后倒去,章彦成立即上前相扶,扶她躺下,太皇太后趁势抓住他的手,再次请求,
“彦成,哀家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看在哀家的份儿上,找个理由饶他一命吧!”
此情此景,章彦成已然猜到,太皇太后很可能是在装病,她是想借着病向他讨个保证,他若是不应,她继续装晕,宫里人又该说是他把太皇太后给气得病倒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说了句软话,“等刑部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到时孙儿会想法子转圜。”
他终于应承了!可太皇太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你是皇帝,君无戏言,可不要诓骗哀家,你既应了,便必须做到,否则哀家死不瞑目!”
太皇太后只会拿亲情压人,何曾考虑过他的处境?章彦成心下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好言劝慰,
“皇祖母您言重了,您这病养养就能好,万莫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
安抚罢太皇太后,他又亲自给太后喂药,陪她坐了会子,而后才告辞。
被太后这么一闹,章彦成憋屈至极,无心再去处理政事,随即去了撷芳殿。
彼时瑾娴才从寿康宫看望景儿回来,正在喝茶,瞄见章彦成黑着一张脸,瑾娴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下去,她亲自过来为他更衣,
“这是怎么了?哪个没眼色的惹你生气了?跟我说说,我帮你出气。”
平日里章彦成就爱这么哄她,今日换她来哄他,章彦成苦笑道:“惹我生气之人是皇祖母,你敢帮我出气?”
瑾娴一听这话,尴尬一笑,“那我可没这个胆子,你的皇祖母,我可不敢得罪。”
章彦成要收拾于连海一事,瑾娴昨晚就知晓,但看他如此动怒,瑾娴不禁猜测,“可是指认于连海的事出了什么岔子?太皇太后出面拦阻了?”
“指认之事进行得很顺利,于连海也认了罪,我已将他交由刑部落,他这罪名必死无疑,可皇祖母却装病威胁我,让我放于连海一条生路。他罪恶滔天,这种人若是能活着,那大尧律法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皇祖母只顾亲情,却不考虑国威和君威,我若不应,她就装晕,真真恼人!”
装病这招数,还真是让人无力招架,“所以你答应太皇太后,饶于连海一命?”
这便是章彦成最憋屈的一点,“我能不应吗?不应就成了不孝,她的病全都推到我身上,可应了我又不甘心,于连海必须得杀,他不能活着,唯有杀了他,才能正国法,立君威!”
瑾娴略一思量,轻笑道:“谁说答应的事儿就一定得做到呢?”
食言过的章彦成不免心虚,“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
“你想多了,我可没有内涵你。我知道你的处境很为难,但置气没用,得想法子解决才是。”
章彦成已经被气糊涂了,“你有什么好法子?”
瑾娴眸光微转,沉吟道:“太皇太后会做戏,你也可以啊!你答应她不杀于连海,那你就别动手,省得她又怨怪于你,但你可以假手于人,换个法子让他见阎王。不是你下的令,那就与你无关嘛!”
方才章彦成只顾火,气皇祖母不谅解他,浑忘了去思索应对之策,此刻听罢瑾娴的提点,他灵光一闪,暗叹自个儿竟然被怒火冲散了理智,浑忘了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