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知秋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实话太伤人,但若说假话,她心中又会生愧,毕竟瑾姨娘待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她终归不该骗人啊!
犹豫了好一会儿,知秋谨慎的到门口瞧了瞧,确认外头无人,而后将门关好,回到瑾姨娘身边,低声道:
“奴婢问过大夫,大夫说,由药渣来看,那应该是避子汤。”
瑾娴早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答案时,她仍旧吃了一惊,一双眼写满了疑惑,“还真是避子汤!为何王爷跟我说那是坐胎药?他为何要骗我?”
“王爷的心思,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跟王爷提及此事,就当不知情吧!”
知秋认为,既然荣王刻意隐瞒,那瑾姨娘就不能质问他,否则两人必然会有不愉快。
得知真相的瑾娴五味杂陈,情绪异常混乱。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徐”这个姓使得她一直都在被章彦成怀疑。
她努力的讨好章彦成,坦然的面对他,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诚,时日一久,章彦成终归能看出她不是徐宏的线人,也不是章彦安的探子。
眼下她还年轻,可以凭借自身的姿容去侍奉章彦成,可若没有感情加持,单单以色侍人,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明白,章彦成对她只是一时的兴趣,或者有心试探,才会故意与她亲近,一旦他的兴致没了,她也就失宠了。要想往高处走,唯一的法子就是怀上他的子嗣,唯有血脉牵制,她才能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哪怕以后章彦成不再宠她,至少她身边还有个孩子作伴,终归不至于活得太凄惨。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然而一碗避子汤彻底打碎了她的梦!倘若章彦成根本不给她怀孩子的机会,那她哪还有往上走的机会?
她这般努力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呢?
指望他爱上她?一直宠着她?怎么可能呢?男人是没有心的,皇室的男人格外薄情,身在这样的时代,没有孩子做倚仗,她的路便会格外难行。
章彦成这一招,是彻底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一向乐观的她忽然觉得这前路一片昏暗,似乎看不到希望,先前所做的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她再无练字的兴致,当天下午,申时已过,瑾娴也没去琅华院。
回府后的章彦成习惯的等待着瑾娴的到来,然而时辰已过,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眼瞧着王爷一直往小桌那边看,小允子主动提议,“要不奴才去织云阁问问?”
“不必了,兴许是有事耽搁,不来便罢,无需催促。”
她不来,他就派人去问,倒显得他多在意似的。章彦成不想给她这种错觉,便不许小允子去问。
王爷不让问,小允子也就不敢自作主张。
起初章彦成没太当回事,他是想着,明日她应该会过来,等她来时再问。然而第二天上午,瑾娴依旧没来练字,章彦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向专心练字,几乎不会耽搁,为何昨日与今日都没过来,难不成是王妃又为难她了?
可王妃仍在被禁足,章彦成已然削了她的权势,她应该没机会去为难瑾娴吧?
除此之外,还能是为何?莫非是身子不适?
被疑惑充斥的章彦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往织云阁,一探究竟。
织云阁中依旧燃着清梨香,瑾娴已然习惯了这香气,不愿更换,瞄见门口出现一道藤紫色的身影,她放下手中的羊毛毡,起身行礼。
今日的章彦成身着藤紫长袍,颈间垂挂着宽大密实的白狐领,一派清贵之态。
以往瑾娴一见到他,便会默默欣赏着他的风姿,今日心情不好,她也就没有多看,迅收回视线,垂眸默立。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瑾娴总是一副笑颜,心情大都很好,今日她却沉着一张脸,神情明显不愈。
章彦成撩袍坐下,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黑着一张脸,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是谁?话到嘴边,瑾娴终是忍住了,闷声道了句,“没有生气。”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句并非真话,“是下人惹你动怒,还是娘家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本王会为你做主。”
好话谁都喜欢听,然而有些话却是不切实际的,“这个主,王爷怕是做不了。”
“究竟是何等的大事?你居然认为本王都摆不平?”
他一再追问,瑾娴将心一横,直言不讳,“因为惹我不高兴的人是王爷,王爷要摆平自个儿吗?”
她就这般望着他,没有愤怒,眼神平静却疏离,章彦成回想着近几日所生的事,不大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
“本王这两日都没见你,怎就突然惹到了你?”
知秋建议她不要说出来,可瑾娴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再见章彦成时,一想到那晚避子汤,她便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毫无隔阂的与他相处。
她的心里横亘着一道坎儿,不说出来,她难受,说出来,便会得罪章彦成,是以直到这一刻,她仍在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不听她吭声,章彦成再次表态,“有话直说,本王不喜欢卖关子。”
“我若直说,王爷听了怕是会不高兴。”
章彦成挑眉反问,“你隐瞒,本王就高兴了?”
他想听,她也不想隐瞒,索性说个清楚,“我有幸得王爷恩宠,可这两个月过去了,我却始终没能怀上身孕,却是为何?”
她在等一个解释,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此乃天意,随缘即可,你无需介怀。”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明显是在敷衍,瑾娴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随缘即可,若我真的怀不上也就罢了,可我最近才知道,这不是天意,而是王爷的意思。”
她这话音明显不对劲,章彦成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你究竟想说什么?”
话已至此,她已无退路,犹豫再三,瑾娴还是选择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只想知道,王爷让我喝的,究竟是坐胎药,还是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