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长河自天柱裂缝席卷归来,将一名名浮黎炼气士带回到战船上。
至此,苍梧之中能浮黎炼气士俱被接引,李素师刚要收回大道长河,忽然,一道声音自天柱裂缝中传来。
“助我封闭天柱裂缝。”
李素师听见秩宗的突然传音,道:“哦?你要……”
“不要耽搁。”
秩宗只简单回应一句,李素师便察觉到苍梧界的气机与大道长河合应起来,欲要封闭天柱裂缝。天柱裂缝是两界联通之处,若被封闭,苍梧也没了入侵浮黎的余地,李素师心中惊讶起来,没想到赵长青终于还是选择了回归浮黎,这样一来,苍梧便要在哪玄蚕嘴下覆灭了。
心中虽然惊讶,李素师却没有犹豫,引导大道长河开始封闭天柱裂缝。与此同时,一道黑光自大道长河中飞出,没入苍梧界深处,李素师传音道:“待苍梧覆灭,凭此路引,你便可跨越归墟,回到浮黎。”
……
蒿宫内,秩宗一招手,便拿住一枚黑印。
世界之外的虚空名为“归墟”,归墟空茫无际,三千世界沉浮其间,就算圣境炼气士,误入归墟中,也有迷失之险。这黑印,却是李素师赠他的一枚路引,凭此路引,苍梧覆灭之时,他便可离开此界,跨入归墟之中,回到浮黎。
放下黑印,秩宗遥望窗外,六柱已升上高空。
天外,玄蚕半阖的眸子逐渐张开,将头颅缓缓探了下来。
轰隆!
天地为之震动,霎时间,天阴如晦,唯有玄蚕那两轮日月般的眸子,挂在穹窿上,漠然俯视苍生。
蒿宫外的上六部众精锐,乃至整个苍梧中的人在这目光的注视下,皆露出绝望的神情。但他们眼底还留存着一线希望。
蒿宫内,秩宗却叹了口气,单手虚抬,蒿宫东北方的尸迦柱便如被无形大手一托,向玄蚕口中口中送去。
诺大一根圣柱,七层城池,升到玄蚕面前,竟只如牛豪银针一般。但这尸迦柱中有一界本源,对那玄蚕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它巨口一张,微微吸了一口气,那尸迦柱便倏然被它吸入口中。
见此情形,蒿宫外的六部柱面露愕然之色,他们在这等待秩宗炼化苍梧,攻入浮黎,迈出成圣的最后一步,此刻,却亲眼见到秩宗将六大圣柱之一直接喂给了天上那条巨虫!
六部精锐哄然沸腾嘶吼起来,六部柱欲再入蒿宫,刚接近数尺,便被一股不可阻挡的斥力挡在宫外。想到此前秩宗表现出的种种异样,六部柱不由有些恐慌,终于有人轰然下跪,嘶声道:“秩宗!纵使要臣民们死,也要让臣民们死个明白啊!”
“请秩宗现身!”又有人跪下。
六部柱当先下跪,他们身后的上万千上六部众也轰然跪下。天地震荡,不知是因为众人下跪的力度,还是天上那玄蚕迫近的威压。众人异口同声,嘶吼道:“请秩宗现身!”
蒿宫内却毫无动静,紧接着,东南方向的龙池柱又迅升起,如尸迦柱一般,被玄蚕吞入口中。
蒿宫外的上六部众嘶吼愈惨烈起来,然而,下一刻,又是接连两根天柱升起,被那玄蚕一口一口吞吃掉。
连损五柱,苍梧元气大伤。那玄蚕逐渐苏醒,它的念头所化的雾气消散了,天雷地火却在此时猛然肆虐开来,俨然一副末世之景。
众人如何看不明白,被苍梧众生视为救世主的秩宗,此时竟不知了什么疯,竟然要一举覆灭此界。
六部众先是恐慌,紧接着,被辜负的期望便化作滔天恨意。那玄蚕威压本就容易让人心神失守,当即有人竟撞破额头,用血写下恶毒不堪的诅咒。
蒿宫内,秩宗面对着上六部众的恶毒血咒,他面不改色,这时候,他耳边同时响起无数请愿之声。炼化苍梧越深,受苍梧众生香火愿力影响也越深了。
他能看到蒿宫外的上六部众恶毒咒骂的,也能看见狼藉的城池里,幸存的百姓在断壁残垣中,颤抖着双手在秩宗的塑像前奉上香火,或是朝着蒿宫的方向不停叩拜。
他望向西方,六柱之中,只剩地空柱未入玄蚕之口。这时,他却放下虚托的手,地空柱悬停在半空。
……
“这小世界能入那虫子眼里的,便唯有这六柱……”蒿宫外,江东君仰头望着悬停的地空柱,低声自语,“它等待许多年,就是为了吃这六柱、这虫子万年只进食一回,吃完便又睡万年。这六柱,想必能让它吃饱一回了,嗯?赵长青?”
江东君只道秩宗要继续升起地空柱,却见他盘膝坐地,伸指在身前一笔一划写下一篇文字,旋即并指如剑,依次刺中自己的眉心、膻中、气海三处,轻喝一声:“长!”
话音一落,蒿宫青光大作,瞬息间便长高了百丈,千丈,万丈!
轰隆!
蒿宫拔地而起,直上云天!地空柱却同时落下!
江东君眉头微蹙,一步跨入蒿宫,却见赵长青竟化为了一尊木塑,与蒿宫融为一体。她怔了一怔,走到他身前,见到地上的那篇文字,字字入木,铁画银钩:
抱憾书!
余乃浮黎幽州赵长青,苍梧却奉余为秩宗百年。
余若不成圣,则愧于苍梧众生,若成圣,则愧于浮黎百姓。
今有玄蚕之虫,以小世界为食,觊觎苍梧,此灭世之劫也,必以六柱饲之。
余窃得天柱神髓一缕,祭炼百年,愿以身替之,为苍梧留一柱命脉。不憾于两界众生,唯憾于神君。
惜哉!
赵长青绝笔。
……
“赵长青……”
江东君手指拂过末尾的绝笔二字,垂下眼帘。
“我错怪你了。
……
天柱裂缝轰然震动,雾气消散,只见裂缝之内已无云外谷,已变成了一个并不算深的树洞。
李素师收回大道长河,忽然神情一动,看向天柱裂缝内部,慨然道:“我自以身化天柱,不负两界苍生。真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