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钱御史与何倬商议时,何倬明确表示,受不了当两面派的心理煎熬和良心谴责,今年机缘到期后就不再继续做了。
然后何倬还提出,把手头储备的《簪花仕女图》卖给钱御史。
于是本想也退出的钱御史又动摇了,如果何倬退出,那这个赛道岂不就是自己独占了?
独占赛道的后果,就是收益成倍增加。
更重要的是,钱一本已经做了两任六年御史,按照言官行当的规矩,算是资深小圆满御史了,官场生涯处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上。
下面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需要继续从林九元身上刷言官声望,同时又不能被报复罢官或者降职。
所以经过综合考虑,以及分析了风险收益之后,钱御史还是带着《五牛图》潜入了林府。
林经略随时有可能出离京,今天再不来就可能晚了。
在林府书房,钱一本放下了画后,就开门见山的说:「未来一年如何做事,还望九元君指点一二啊。」
感受到了对方的浓浓诚意,林泰来想了想后,很用心的指点说:
「我即将东征,未来一年你可以随便弹劾我凌辱藩属丶搜刮聚敛丶强抢民女丶逼良为奴丶纵兵劫掠等等罪行。」
「这个可以有?」钱御史确认道。
林泰来非常肯定的回答说:「真可以!只要不触及军政外交方略这些红线,关于我道德品质方面的问题随便弹劾。
如果你手里关于我的负面新闻不够,我可以主动提供素材给你。
另外提供定制服务,伱觉得什麽样的负面新闻更适合被拿出来弹劾,就通个气,我可以照着去做,保你声望刷的高高的!」
钱御史无语,这些话怎麽听起来如此荒诞?
不过最后钱御史还是心满意足的走了,想到家里还有幅《簪花仕女图》,就更安心了。
其实对领大军在外的林经略而言,这就是一种自污手段。
不过万历皇帝又不傻,也是从小接受过精英教育丶熟读史书的人,肯定能看出这是林经略故意自污。????但是,即便皇帝能看出来,林经略也得表现出主动自污的觉悟,也许这算是另一种形式主义。
一个领大军在外的人物,连装都不装自污,那他心里在想什麽?
他是不是对皇帝一点敬畏心都没有?连形式主义自污都懒得装?
历史展的进程,往往就是形式主义取代理想主义的过程。
又次日,林泰来去了阔别十几天的翰林院,与翰苑同僚进行告别。
走进状元厅的时候,前前状元唐文献调侃道:「真是稀客!九元君竟然还记得状元厅在哪里。」
林泰来阴阳怪气的答话说:「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都是过气前状元了,哪比的了新人风头正盛,叫我不好意思过来啊。」
唐文献笑笑没有继续接话,反正被阴阳的不是自己。
只从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林泰来那空荡荡的桌案依然独占着半个状元厅,朱国祚丶唐文献丶韩爌分享了另一半。
今天见到真人,新科状元韩爌忍无可忍的说:「林前辈即将东征,久不在朝,依然独占半个状元厅是不是浪费了?」
林泰来喝道:「原来你小子想坐在这里?」
韩爌连忙否认:「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不平而鸣。」
林泰来并不听韩爌的解释,自顾自的说:「听说你小子处处故意与我比较,多有模仿我的举动,产生坐在这里的心思并不奇怪。」
韩爌当然不能承认,咬牙道:「前辈说笑了!」
正当这时候,负责翰林院杂务的司务突然冲到状元厅门口,叫道:「登瀛门外来了一群乐籍女子,正在叫骂韩状元!」
所谓乐籍女子,当然指的就是在教坊司所属那几条胡同里从事娱乐行业的女人,户口归教坊司管辖。
韩爌一脸懵逼,「骂我作甚?」
司务说:「她们骂韩状元你昨晚装模作样,学九元真仙当初雅事。
强行用诗文抵一个小姐妹的过夜之资,但你的诗文其实狗屁不通一文不值!」
韩爌怒不可遏的叫道:「混帐!她分明是自愿的,如何就是强行?」
司务又道:「但她们说,那位小姐妹当时惧怕你的势力,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让你白嫖!
今天同行姐妹们听说了后,便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一起来讨说法!
咱们黄学士话,请你赶紧把这件事摆平了,免得翰林院的门面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