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当年赵兄在翰林宴上,以一贺岁诗受天子赏识,而后迁为吏部左侍郎,传为一时佳话。
关于今日宴席题诗,还请赵兄来拟题,为席间雅事开个头。」
赵志皋笑呵呵的说:「我这里有林九元的一组迎春诗,有请诸君踊跃和诗。我会择其优秀者,推荐给皇上御览。」
众人:「。」
前年年底林泰来回老家探亲,去年年底林泰来正在西北,今年年底林泰来还是在老家探亲。
所以这几年的年底,林泰来人都不在翰林院,为什麽每次年尾公宴还是绕不开林泰来?
去年让大家写边塞诗寄给林泰来,今年又让大家和诗,没林泰来就过不了年了是吧?
辅和掌院学士明明都换人了,看样子还是白换了!
面对文化霸权,大部人只能选择忍受,但这时候堂中忽然有人「哈哈哈哈」大笑。
能坐在堂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众人循着笑声望去,却见是礼部左侍郎赵用贤。
旁边有人问道:「少宗伯何故笑?」
赵用贤有点针锋相对的高声答道:「我笑那可笑之事,又笑那可笑之人!
我倒是想看看,还有多少可笑之人,跟着做可笑之事!」
赵用贤这表现,很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
一是因为最近这一两年,闹了丑闻的赵用贤非常低调,一反过去的张扬性子和锋芒毕露的行事风格;
要知道,在十四五年前,赵用贤就敢以学生身份激烈的带头反对老师张居正夺情。
被打了廷杖后,他又立刻把掉落碎肉制作成腊肉,宣扬自己的成就,一时间名震天下。
二是其他有可能被推举入阁的人,最近都是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抓住把柄。
哪敢这样在公开场合,与辅针锋相对的放肆大笑和嘲弄,完全不给辅面子。
周应秋站在赵辅身后,试探着说:「赵用贤为了入阁,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赵志皋回头看了眼周应秋,略有期待的说:「若这样乖张狷狂丶好剑走偏锋的人入阁,只怕内阁要终日不得安宁了。」
虽说是为了表达态度,但确实也是赵辅的心里话,他不喜欢内阁出现赵用贤这样的人。
以赵用贤的性格和作风,如果进了内阁后肯定要成为麻烦精。
连自己老师的脸面都可以当成踏脚石,甚至把自己挨廷杖掉落的皮肉制作成腊肉炫耀,谁愿意和这样的人共事?
赵辅为人底子忠厚,不太喜欢这种名利心过强丶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当然九元真仙除外。
周应秋得知了赵辅的想法后,便走到赵用贤面前说:
「诗词文学,达者为先。林九元乃是当今文坛盟主和一代诗宗,而且还是身兼翰林院侍读。
所以翰苑文学雅集围绕林泰来这个中心,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如果不围绕林九元,难道要以你赵用贤为中心?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笑什麽,想必是故意哗众取宠罢了。」
真是上来就撕破脸了,因为按翰林规矩,周应秋在这个场合应该称呼赵用贤为「前辈」,以晚辈自居。
于是赵用贤毫不客气的讥讽道:「这不是林氏门下第一走狗周庶常麽?
听闻你日常以逢迎林泰来为习务,极尽奴颜卑膝之能事,只求林泰来稍加提携,是也不是?」
周应秋面不改色的说:「你为何要取笑我?你与我并没有什麽本质区别,本是同道中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赵用贤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很嫌弃的斥道:「谁与你是同道中人?你这样的谄媚无耻之徒,也配与我同道!」
旁边也有想巴结赵用贤的人帮腔说:「少宗伯以直声震天下,而你周应秋以阿谀谄媚闻名,何德何能敢来胡乱攀扯少宗伯!」
周应秋没理睬别人,只对赵用贤说:「你说我靠着林九元上进,这点我承认,但是你又何尝不是?
你在这里大放阙词,不就是为了表现出坚定反林九元的立场,树立起敢于反林九元的形象麽?」
能在进林院的人都是不是傻子,甚至还可能是最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