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孝子申用懋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陪伴着已经在官场穷途末路的老父亲,主要是怕父亲想不开胡来。
父亲下台对申大爷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没了父亲还有九元真仙,似乎也没差多少。
但让申大爷担心的是,老父亲气急败坏之下乱来一通,连累到以后的他。
今天申大爷看到,父亲居然让仆役准备车驾,似乎出门的样子,有点吓了一跳。
「父亲要去作甚?」申用懋赶紧问道。
申时行板着脸答道:「我去文渊阁当值。」
申用懋无语,外面舆论环境那麽恶劣,父亲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宅着吗?难道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申时行冷哼道:「我又没有辞官,天子也没有将我罢免,为何不能去?」
申用懋无奈的劝道:「如今正处在风高浪急时,舆情对父亲不友好,还是不要出去了。」
难不成,老爹你真想厚着脸皮去当「严嵩」?
申时行叹口气,一脸坚毅的说:「我可以输,但不能轻易认输!更不能让人觉得,我会轻易下台!
就算走人,也要将亲朋故旧乡党们安排好,免得以后遭到清算。
哪能躲在家里不问世事,最后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你们这种年轻人,就缺乏我们老派人物的责任意识,遇到事情只想自己。」
申用懋答话说:「父亲多虑了!只要你老人家辞官,你嘴里的那些亲朋故旧乡党,很多人立刻就转投林九元了,完全无缝衔接,不用你操心未来。」
申时行:「。」
虽然申大爷劝到了这个地步,申辅还是要坚持去文渊阁坐一坐。
不知这是告别的仪式感,还是老人的执念,还是有什麽别的想法。
但申辅的车驾没有打出辅的旗号,低调的朝着长安右门而去。
走到半道,看到有数百人在路旁围观揭帖,申用懋也上前看了眼,随即回转告诉车中父亲。
申辅脸色大变,急忙对申用懋吩咐:「不去文渊阁了,掉头回家!
同时你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将书房里的辞官奏疏取出来上交!」
申用懋问道:「父亲慌什麽?」
申时行仿佛老了十岁,颓然道:「不能让皇上猜疑,我因为密疏被曝光而泄愤报复!
或许也是有人藉此暗示警告我!这该死的朝廷,真是一天也不能多呆了!」
如果自己「不知情」,在万历皇帝心目中,自己纯粹就是受害者,可能还有点情分。
一旦如果皇帝以为自己事先知情,那就彻底完了。
如果先前申辅还想着挣扎几下,看看能否闯出一条生路,现在则彻底熄灭了心思。
现在申时行心里只剩下一个问题,究竟是谁的手段如此狠辣?
难道是渴望当辅的王家屏吗?他害怕自己下狠心当「严嵩」?
此时另一个明星人物丶勇敢揭和批判了辅的前中书舍人黄正宾,正沉醉在都察院御史的鲜花与掌声里。
在都察院游览和交流了几天后,左都御史陆光祖亲自接见了黄正宾。
在接见中,陆总宪高度评价了黄正宾的义举,赞扬了黄正宾不畏强权丶坚持正义的行为,并称黄正宾为当代义士。
陆总宪还提出,希望黄义士能够再接再厉,在维护正义的道路上再建新功。
「所以说,赵志皋有什麽问题?」陆光祖对黄正宾这样的小人物也不玩什麽心眼,很直白的问道。
你黄义士既然能勇敢的揭申时行,再揭赵志皋也很合理吧?
再陆光祖的心目里,申时行已经是过去式了,称之为「冢中枯骨」也不为过,赵志皋才是新的工作对象。
按目前趋势,如果王家屏当了辅,赵志皋就是次辅。而且这是一个有林泰来全力支持的次辅,不能不早做打算。
黄正宾犹豫了一下后,「我早就说过了,赵阁老最多就是碌碌无为,没有什麽罪责。」
赵志皋在内阁基本什麽也不干,遇大事也是跟着辅走,故而想找其过错反而不容易。
更别说党同伐异丶排除异己之类的罪过,说句不好听的,先前赵四在内阁也没这个资格。
陆光祖随口定罪道:「那看来就是尸位素餐丶附从申时行了?」
正当这时,有御史冲了进来,叫道:「长安右门外街道出现了揭帖!言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