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作业在被几位帝师批改之后,婠婠每一日都要亲自收上来检查,然后再将他写过的作业按照时序一一精心收在箱笼里。
河中郡节度使——皇帝答应了一声,替她捏好被角,坐在她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情事后的姣媚睡颜,看了她许久许久,这才换了身衣袍,不急不慢地出去会见臣下。
在看着她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念头。
——幸好她是帝王女,幸好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姬出身。
从前他在心底也曾想过,想着她若不是帝女就好了,这样他们在一起便可以少经历许许多多的磨难和坎坷,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娶回来做妻子,她也不会对他那样抗拒。
可是最近几年来,他越来越不再这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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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会想,幸亏她曾经有着这样高贵的出身。
正是这样的出身,才让她免去了外面其他男人可能落在她身上的、那些垂涎欲滴的贪婪目光。
像她这样的人间绝色,若是不能生在帝王家,这份美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道恶魂索命一般的催命符,会让她成为各种男人争抢掠夺的对象。
偏她还这样的娇柔怯懦,不论被谁抢走,都毫无反抗之力。
婠婠总是说他这样的人下辈子肯定是做草莽土匪的命,但其实晏珽宗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出身。
做个土匪,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心中期盼着,倘若当真有来世,愿上苍再多眷顾她几分,让她永远矜贵高傲下去。
让别的男人都不配窥探到她半分的美丽、不让旁人对着她露出那种觊觎的目光。
皇帝到神龙殿时,方上凛已经在殿外跪了大半个下午了。
晏珽宗才刚在情事里餍足过,其实这会儿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他面上是冷哼了一声,将方上凛传进殿内来,斥道:“你可知你给孤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从他跑去江州的第一日开始,京中就有言官陆续现他跑了,这些时日来飘进皇帝御案上的弹劾奏章从来就没少过。
皇帝将面前的几份奏疏扔到他面前,“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说你的,都让孤直接抄了你的家、收监你的家眷、而后派人去将你追绞正法了!”
方上凛连忙俯下拜:“臣罪该万死!”
他微微抬眸一瞥,在几份奏疏中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周澈的名字夹杂在里面。
“说罢,跑去江州做什么去了。”
君上随口一问,他并不敢隐瞒,只得告诉皇帝,说是自己和贺氏内帷之间闹了不快,贺氏一气之下怀着身孕跑去了外地,他是因为膝下无男嗣,牵挂贺氏腹中嫡子,所以才不得不亲自跑去江州将她带回来。
其实这些事情皇帝的心腹们怎么可能打探不出来。
他若是敢隐瞒了,反倒是死罪一条。
但他又不好真的什么都往外说,说是他抓到妙宝和周澈如何如何、两人大吵一架,这才气得妙宝跑了的。
只是在原有的事实基础上……稍稍修饰了一下。
闻言,皇帝的脸色倒是稍稍缓和了些。
他慢慢走下高台,走到方上凛面前,虚扶了他一把,让他起身。
皇帝轻叹一声:“贺氏有身孕了?倒是件喜事。你为孤戍守云州多年,劳苦功高,以至多年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膝下更是子嗣单薄。如今贺氏有孕却负气而走,你好不容易又得孩儿,因为牵挂嫡子,所以离京去接她回府……虽则违制,倒亦并不是什么大错。孤虽为人君,却亦能体谅。”
方上凛垂称不敢,说这些都是自己分内之事。
皇帝便摆了摆手让他回去。
“只是——只这一次,再无下次!这是看在你我二人君臣多年的情分上,孤替你向肃政台的谏官们都解释了一番,说是因为你父母在老家突恶疾,你这才带着妻室回乡探望一场,为你将事情遮掩下去了。”
方上凛又感激涕零地叩拜君王恩德,说自己一生定当如何如何为君上肝脑涂地、效劳至死等等。
表完了忠心,事情了结了,他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家中。
这时暮色微沉,天际的一边泛着霞光流金一般的绚烂光辉。
家中灯火通明,满是温馨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