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谨慎地按照辈分盛饭结束时,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场面他在家里也经历过,是追星族的女儿痛骂电视机前不按男团番位来站队的主办方。
这年头,吃个饭都要按番位来了吗?
进餐时,宽阔的大长桌上空无一语,大家都在安静吃饭,期间只有筷子碰到瓷碗出的清脆响声。
吃到一半,嵇成蹊又闲不住开口:“你这头什么时候染回去?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是放在以前,颜罗对这种粪坑里的臭石头一样蛮不讲理的老头,保不齐就一句“你有几个妈啊就敢使唤我”。
可是镜水妈妈对她很好,她不能不为她考虑。
“好,我周末就去染得更红一点。”颜罗坚定。
“你!……哼,我看过你的舞蹈了。”嵇成蹊气结,重重哼了一声,“和苍家的孩子,知道的以为你们在跳舞,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在练武,一点美感都没有,我看啊,你应该去那个粗鲁野蛮的武家。”
嵇成蹊口中的武家,是嵇镜水母亲的家,世代习武,据嵇锦水自己说,她在舞和武两个方面都有天赋,是靠划拳决定的。
颜罗捧着碗一愣,神情无辜又茫然,“我来错了吗?那我先走了——”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碗,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嘴就要朝门外走。
嵇成蹊脑门忍无可忍地出现一个还是忍气吞声地叫住:“站住!”
颜武安这个孙女儿怎么比他脾气还暴躁?上辈子是炮弹变的吗一点气都受不得?
颜罗脚步一顿,回头瞥他,落在嵇家人眼里就像是电视里标准的叛逆不良小太妹,轻飘飘落下一句:“我不是来错地方了吗?”
嵇余书忍了又忍,从齿缝中硬是挤出来几个字:“这里就是嵇家,你去哪?”
“我去武家啊,武家适合我。”
嵇余书恼怒:“……你给我站住!”
颜罗下巴一抬,“不干,我要去武家。”
“你要去也给我等到明天再去!现在不吃饭就给我滚上楼睡觉,饿不死你个兔崽子。”
颜罗其实也不是真的要走,就这么梗着脖子站着——她跟大亩灵学的。
“没家教的小东西,也不知道颜家是怎么教出你这种小孩的。”
颜南挚脸一黑,双手放在桌边就要掀桌,被颜北槐按住,低声提醒,“记得,妈妈。”
颜罗吃惊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小东西!”
颜罗还没向谁示弱过,就算在颜家她都敢揪着颜武安可怜得仅剩不多的头骂,如今更是不怕一个半截入土又不讲道理的臭老头。
“你!你!——死老登!”
嵇成蹊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他还从来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死老登!”
“你你你这小畜生!”
这难听话一出,不仅周围旁观的嵇家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投过来震惊的眼神,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父亲!”
“爸!”
“爷爷!”
他嵇成蹊,在外都得被人尊称一声嵇老师,打记事开始就被父亲压腿学舞蹈学礼仪,一生没说过脏话,今天居然跟一个小辈说这么严重的难听话,他不禁有些懊恼,“我……”
眼前红的小姑娘缄默了,肉眼可见地连竖起的杂毛都耷拉下来,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颜北槐猛地松开禁锢住颜南挚的手,想象中狂暴模式的疯没有作,颜北槐转头看他。
不料正好撞见颜南挚嘴一撇,眼眶“唰——”地就红了,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头悄悄擦了把眼泪。
颜北槐知道,他是心疼了,在颜家没人敢骂,他自己都不舍得骂的颜罗,来嵇家没一会就处处受委屈。
良久,小姑娘才掀开眼皮看他,眼里是他读不懂的情绪,“我再也不会叫你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