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懿安然坐于玉浅肆左手边,闻言黑眸一震,继而不动声色地伸手盛了一碗热鸡汤放在了玉浅肆面前。
色汤晶莹透亮,圈圈油珠儿色泽金黄,几颗葱绿的葱花点缀,让人食指大动。
反观林深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愣了许久,骤然回神,慌不择言:“什么什么哪个凶手?难道老夫人的死真有问题?”
公主之女,朝廷诰命啊!天呐,这故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
玉浅肆捧起汤碗,一边笑眯眯品着鸡汤,一边看着林深。
林深可禁不住如此吊胃口,激将道:“哼,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定然是小张氏!”
出殡礼前夜小张氏的举动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心中无鬼怎么会那么惧怕?
玉浅肆闻言打趣道:“你在人家院子里嚼主人家舌根,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林深正要开口反驳,却见玉浅肆神色一凛,忙回过头去,冷汗涔涔。
方才交谈中的主人公小张氏正在丫鬟婆子的簇环下,拥着烛火,姿态十足地跨过院门,身边还跟着一个垂髫小儿,衣着华贵,神气十足,应当就是郡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广安侯的独子虞穆了。
小张氏并未听到林深所言,只凝眉望着院中坐定,悠哉悠哉品着鸡汤的玉浅肆。
“竟叫玉大人同一帮莽夫一起在这乱七八糟的院子里同桌而坐,你们是怎么招呼贵客的?”
小张氏假惺惺的言语并未撩动玉浅肆的眼皮分毫。
她撇了撇嘴,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
“夫人,都快亥时了,您才来关心我这个侯府贵客有没有吃早饭?”
小张氏面色讪讪。
玉浅肆轻轻放下手中碗筷,扬眉盛笑,眼底的亮光在烛火的点缀下,却冰寒惊人。
“我向来懒得同蠢人浪费时间。您那些后宅的小九九,还是给我乖乖咽回肚子里,有事便说事,无事便早些走开,莫在我身边碍眼。”
说罢,还略带挑衅地轻扫了一眼众仆从,吓得所有人都埋下了头去。
真不顶用。
小张氏差点被气得破了功。她带这么多人,的确是有些充场面的意思,可那不也是因为上次被无涯卫吓到了吗?
那夜一时不察让她在宾客面前丢尽了脸面。本以为再也不用见玉浅肆了,没想到虞安宁那个死丫头一闹,这人便跟那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缠上了自己。看到她大咧咧在别苑自由来去,真是如鲠在喉。可没想到侯爷竟然毫不关心,任由她将别苑闹得人仰马翻。
坐立难安了一整日,只得找个法子探探虚实。
听说玉浅肆那夜抓到的小贼竟然是伯家人,倒是个好借口,便带了穆哥儿一同前来。没想到这个玉罗刹竟软硬不吃,又平白让自己被呛了一顿。
正骑虎难下,院子外又起了纷争。
虞安宁吵嚷着进了隐园,身后几个嬷嬷合力都拉不住她。
“你个老妖婆!竟敢趁火打劫偷走祖母屋中人的身契!钱家人的身契也是你能动得的?你趁早了还给我,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郡主一进门便朝小张氏冲了过去,两人身边的仆从护主的护主,帮架的帮架,瞬间乱作一团。
林深吓得三步并做两步,直直跳到了无涯卫身后,生怕自己被波及。但又忍不住有热闹不瞧,探出半个脑袋来,鬼鬼祟祟地盯着。哪里有半分一方父母官的模样。
女儿痛殴继母,这也太过热闹了些。
玉浅肆难得垮了点笑容,眸子里满是无奈。看了看桌上诱人的饭菜,仰天哀叹:就不能让患有胃疾的人好好吃顿饭吗?
毕竟小张氏带的人多,虞安宁身边只有几个老嬷嬷,不过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伯懿见状立刻上前,一把从人堆中揪出了髻散乱的虞安宁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小张氏。周身散着骇人的气息,逼得大家都停了手。
玉浅肆胃疼得实在难受,也不管有没有安宁些许,旁若无人地继续动起了筷子。她小口吃着一块米糕,动作优雅而平宁,倒像是在春日粼粼淡波的湖面小舟上春歇的贵家女。周遭的烦乱似是与她隔着山海一般。
她冷眼瞧着他们起了争执,再到伯懿出手,虽配不上饭菜,但也勉强算是出好戏。
两方对峙之下,场面更添十分诡异。
林深见不打了,连忙整了整衣冠出来当和事佬。
“哎呀,都是一家人,大家和气一些,有话慢慢讲。”
小张氏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抹着眼泪期期艾艾。
“林知县,您这才算说了句公道话啊。大家都是一家人,郡主不能仗着自己有封号就在家中胡作非为,连我这个嫡母也不放在眼中啊。更何况,郡主明明姓虞,怎得口口声声钱家钱家,这像什么话啊!”
虞安宁见她颠倒黑白,怒喝道:“你胡言乱语!你趁着家中治丧,偷偷找人从风亭苑取走了所有人的身契!还想把翠竹她们打到偏僻的庄子上去。你做梦!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午后歇在风亭苑里,没过多久便有兰车苑的丫鬟趾高气昂来让翠竹嬷嬷她们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去清苦的庄子里。她们这才后知后觉,祖母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的身契都不见了踪影,定是被小张氏趁乱拿走了。
“我堂堂侯府女主人!几个丫鬟婆子,我难道还没有资格处置了?再说了,我兰车苑丢了东西,我自然有资格一一查问!管你钱家还是宋家,只要进了我侯府的门,就得头脑清醒些知晓主人姓甚名谁!”
这就是明摆着的敲打了。可惜啊。。。。。。
玉浅肆冷哼一声,可惜了,一个手段不高,一个没有头脑。
“有话请出去再慢慢讲,时辰不早了,我这儿还忙着呢,没工夫看你们唱大戏。”
这语气,是连虞安宁也一起着恼了。
林深瞬间明晓玉浅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