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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第5页)

  他艰难地半转身,眼睛向下。

  他身后,小小孩子,咬牙,低头,用力从他小腿肚里拔出小柴刀,鲜血飞溅,溅在他脸上,他露出恶心的表情,大声道,“臭!”

  这是这个红门教徒,一生里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砰。”尸体坠落,尘埃溅起,沙沙落在血泊上,血泊里的女子,露出虚弱而满意的笑容。

  她吃力地抬起一根手指,直直指着地窖,随即闭上了眼睛。

  她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孩子愣愣地看着死去的母亲,又看看那红门教徒的尸体,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蹲下身子,吃力地将母亲的尸体一点点挪动,挪到了厨房里,推进了地窖中。

  然后他爬进去,关上地窖门,把棉被给母亲盖上,自己蹲在地窖门边,手中小柴刀,直指向天!

  当当当。

  这座普通小院里的一场杀戮无人得知,但声音却响遍四周。

  这声示警信号一出,隔壁的女子迅跳起,藏孩子,备武器,同样敲响自家的铁块!

  隔隔壁的女子,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也是同样的动作!

  示警信号一声接一声响起,一声接一声传递出去,迅流过街道,流过区域,流遍全城!

  “什么声音?”城门之上,一个银甲红披风的青年男子,缓缓步下城楼,身后护卫甲胄齐全,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一方雪白的锦帕。

  男子接过,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手指一松,染血的锦帕落在一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那是守门的云雷士兵,身上伤口无数,鲜血静静流淌,纵横在城楼阶梯上。而整个城楼阶梯一路,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浓腻的鲜血积成寸许,紫红黑,倒映幽黄的天光。

  银甲男子视若不见,轻轻松松踏血而行。

  “好像是什么敲击之声,到处都有。”他身后的武士皱眉道,“难道是示警?可是没可能这么快啊,刚才那个断了腿的士兵想点起狼烟,咱们不是及时扑灭了么?”

  “这些云雷蛮子,可真是厉害。”另一人咋舌道,“两千人,咱们又是偷袭,竟然足足抵抗了咱们陷阵营一万人一个时辰!这种战绩,我东堂国内,也绝无仅有!”

  他话一出口,便觉失言,偷偷瞄一眼男子脸色,看不出喜怒,更加心下不安,连忙试图补救,“不过这些云雷蛮子,终究没法和咱们的第一陷阵营相比,这可是当初封老都督传下来的东堂第一军……”

  他说到这里,脸色霍然又变。

  不好,越说越错,犯忌讳了!

  在东堂国内,谁不知道主子是东堂第一青年名将,是昔日封大都督的亲传弟子,继承了封都督的衣钵,也继承了封都督的陷阵营,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封都督满门被斩之后,封家的一切便成为了主子的忌讳,从此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救下封都督一家,心中伤痛,有人嗤笑伤痛未必,封都督家门不幸,最大得益者还不是这位少将军?他和封家关系如此密切,为什么封家惹出如此大祸,他却能独善其身?

  也有人说这位少将军,大概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未婚妻,那位东堂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害得他伤痛数年,去年才刚娶了东堂的郡主。

  这名属下,今日无意中一句“封都督”,自知闯了大祸,面无人色,抖着嘴唇退后两步,颤声道,“属下失言,主子……”

  “哧。”

  血泉溅出,惊虹一道,四面的人眼神一跳,随即恢复漠然。

  银甲男子,随意地将刺入属下胸膛的剑拔出来。

  尸体轰然倒下,他看也不看一眼,也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事,淡淡道,“确实,今日是我低估对方,指挥有误,封家的陷阵营,不该出现这样的战绩。所以,在后续两万人到来之前,你们作为前锋的十个大队,在等下的战斗中,必须拿命拿血,来洗去这样的耻辱。”

  “是!”所有人沉声躬身,也不敢多看那尸一眼。

  拿命拿血……谁都知道此刻云雷是空城,只剩老弱妇孺,不然东堂也不敢冒险越沼泽而深入云雷高原,此刻将军下令拿命拿血来洗刷耻辱,可不是说要屠城?

  看来城门口出乎意料的悍勇抵抗,让一帆风顺的将军,到底动了真怒了。

  “小妖儿若还活着,今日之战,她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男子轻轻一笑,神情愉悦,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城内,满脸缅怀,“她可是当年皇家学院里,指挥第一的奇才,我从来就没能考过她。”

  属下们头垂得更低,更没人敢接话了。

  封小妖,封家独女,传说里红颜早夭的东堂第一美人,也曾经是这位目前东堂风头最劲的祖将军的未婚妻。

  当年若说谁是军事奇才第一,那必然是封小妖,而不是祖少宁。

  就像若说东堂那支军队最彪悍最有纪律,那也必然是封家的陷阵营,而不是朝廷的龙翔卫。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祖少宁手扶城墙,看着自己的军队无声无息流入城池的血管,披风在臧蓝的天幕中飞卷,招展如血旗。

  拿下云雷,连通落木沼泽,贯穿西北之域,我将是东堂开疆辟土第一人!

  小妖,可惜你死得太早,不能亲眼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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