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没觉,肚子里大骂,头已经快要低到胸前的君珂,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那种一直氤氲的淡淡香气,没有了。
她一抬头,随即眼睛一直。
众人一边笑,一边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原以为这姑娘是故作姿态想要找回场子,然而眼神一落,也齐齐定住。
那些四面绽开的笑容,忽然凝固,僵硬在脸上,化为古怪的神情。
郭小姐正在故作无所谓和身边人攀谈,感觉到气氛不对,一转头——
桌上,狗尾巴草旁边,那怒放的毒花,忽然开始收敛花瓣。
这一直姿态昂然寄生于血髓之上的花,好像感觉到身边的危险,花瓣以肉眼看得到的度在收拢,那姿态,竟让人感觉到它,畏怯惊惧而尊敬。
仿佛忽然遇见神祗,不敢盛放。
“不……不可能……”郭小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巧合……巧合!”
众人活了过来,纷纷道:“一定是巧合!”
“也许是正好这花要谢了。”
郭小姐白着脸,只有她知道,这并不是巧合,这毒花,从来就没谢过!
君珂忽然拿过一双筷子,轻轻将狗尾巴草往那盒子里放。
几乎草刚刚拿起,那花迅闭合,当草到了花上头的时候,那花直接就蔫了,茎叶俯伏,好像在参拜一般。
一片目瞪口呆的寂静。
到此时,再想找什么理由,已经太牵强。
“不可能……不可能……”郭小姐喃喃自语。
君珂巧笑嫣然,筷子夹着那瘪兮兮的狗尾草,环顾一圈,“是吗?谁要试试?”
众人潮水般涌开,眼神惊惧——笑话,毒花都甘拜下风的毒,自己找死?
君珂一笑,随手将狗尾草扔开,一手就抓过那黑色盒子,揣进怀中。
这回没人再敢反对她——怕她掏出狗尾巴。
那郭小姐咬着嘴唇不说话,却悄悄用裙摆盖住了狗尾草,随即小心地捡起,用盒子装住。
她舒一口气,心想虽然失了毒花,但这东西明显比毒花更毒,拿回去也能弥补今天的错失。
君珂冷眼旁观,也不阻止。
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郭小姐得了狗尾巴,心情虽然懊恼,倒也没太担忧,半晌道:“梵姑娘果然深藏不露,既如此,请看第二件。”
她也不敢再炫耀了,更不敢在君珂激将之下说出东西相送的话,赶紧打开盒子。
白色的盒子朴实无华,刻着神奥的符号,有种圣洁的气息,打开来,黄色丝缎上,是几颗半透明的,珍珠样的东西。
这东西,大多人都认得。
“舍利子!”
“正是。”郭小姐终于恢复了点血色,“这是大燕名僧,昔冀北天阳寺主持了行大师的舍利子,了行大师于一年前云游到云雷,得我郭家盛情款待,之后示期坐化,留下了这些舍利子。”
“舍利子佛门至宝,是大德高僧遗蜕所化,不想郭家竟有此物!”
“这等佛门圣物。可不是金钱能够买来,郭家有此机缘,真是难得。”
云雷佛门信徒不少,此时众人都觉憋屈,一心想扳回一局,纷纷惊叹吹捧。
君珂托着腮,心想这大师名字怎么这么熟,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可不是当初定湖城里,和梵因论禅输了的老了行么?那也是自己第一次当面见梵因。
想不到了行后来做了天阳寺的主持,最后还坐化在这云雷城,今日他的舍利子被郭家拿出来炫耀,梵因却也在此,世上有些事,还真是奇巧。
拿什么比呢?传信叫梵因脱件袈裟来?这世上任他什么大师高僧,能和大燕圣僧比么?
君珂正犹豫,忽然楼梯声响,有人轻轻巧巧奔上楼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哎呀可赶死我了!”
君珂回头,“红砚你怎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红砚挤挤眼睛,挤过来,将手中一个盒子砰地往桌上一放,“真重,累死我了!”
君珂一拉她,“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大师叫我送来的。”红砚悄悄地。
“大师呢?”
“他把东西给了我,就去面壁了。”
“啊?”
“好像说什么犯了嗔戒,不当以佛门至宝置于民间斗气拼富之所,亵渎什么的……”红砚抓抓头,“我也不懂。”
君珂不说话了,心底温热。
梵因的东西,怎么会是凡品,但佛门子弟,尤其是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将佛门至宝轻易示于人前,更不会拿来民间斗宝。
梵因虽然修入世禅,表面悠游自在,甚至不戒荤酒,但有些原则,还是一直横亘在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