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音疑惑着,跟在赛特身后来到殿外。她出来得急,没来得及穿厚外套,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鸢紫色的小花摇曳,到真有几分花海的感觉。绫音昨日才刚来过这里,可赛特却径直往前走,带她穿过开满鸢尾花的庭院。
他们依旧身处一整座花园当中,眼前的景物却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先是出现了一条鹅卵石小道,沿着这条小道,绫音依稀听见了水声,绕过错落有致的植被往里一看,果然是一座惊鹿,待水蓄满后敲在石台上,发出“咚”地一声。
这里还是诺斯米亚吗?
眼前俨然是一座雅致的日式庭院,绫音哑然。重新踏上木地板,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幸村带她去画室的那个下午。
赛特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起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榻榻米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这里,绫音的目光停留在那座被供奉着的神龛上。
“这是……”她看向索巴尔特。
没等他翻译,赛特就开口道:【凪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待在这座庭院里。】
绫音微微睁大了双眼,再次看向神龛时多了几分肃穆。
赛特跪坐在榻榻米上,学着东方人的样子双手合十,闭目祷告。从绫音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完美得宛如雕刻般的侧脸,精致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不对,他就是王子。
绫音也跪坐下来,怀着敬重之心闭目祷告。
赛特起身,一双宛若星辰的眼睛里透着化不开的深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万民面前光鲜亮丽的赛特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而已。
赛特微微眯起双眼,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声音低沉而缓慢:【王妃嫁到诺斯米亚皇室之后非常想念家乡,父亲特地让工匠建造了这座日式庭院。】
【可是那些反对她嫁进皇室的大臣非但没有因为父亲的偏爱而有所忌惮,反而以此为罪证,更加大肆宣扬王妃是祸害的言论。】
绫音的心情沉重得像堵了一块大石,原来古今中外,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都喜欢把祸国殃民的罪行扣到女人头上。
赛特露出惋惜的神色,继续道:【王妃最终在流言蜚语中结束了一生,她走后,凪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她生活过的这个小庭院。】
“……后来呢?”
后来?
赛特苦笑,他记得那个时候的凪常常因为半夜思念母亲而哭醒,跑到他的房间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睡。
哭泣的弟弟第一次让他产生了保护某些东西的想法,小时候是保护凪,长大后便是这个国家。他太想肩负起第一王子的责任了,以至于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敢做出行动,反而畏手畏脚的。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也许会做不好,但金钱永远不会。
他变得习惯用金钱去支持别人,一开始他还会因为他人的成功感到快乐,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人只是觊觎他的金钱,贪婪无耻,丝毫不记得他的好。于是对于那些不懂得感恩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停止资助,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浅薄的快乐已经越来越无法填满他内心的黑洞。
赛特是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的,但他怎么改啊。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向溺水的他抛出了一根树枝。
真可笑,明明凪已经无数次跟他抗议不要操控别人的人生,但他就是固执己见,直到迹部绫音的出现让他想起自己想要保护别人的初衷。
这也是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他不希望她重蹈王妃的覆辙。
赛特搪塞道:【凪从小就很懂事,没几天就自己出来了。】
绫音半敛下眸,真诚地说:“凪先生确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可他对你做的却是最不温柔的事情,】赛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话挑明,【你嫁入皇室是不会幸福的。】
绫音恍然,原来他特地带自己来这里是因为这个,不免有些感激他的好意,可是她和六弥凪本就是一对假情侣啊。
绫音哭笑不得,但还是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坚定地说道:“多谢殿下的好意,可我不是王妃,凪先生也不是国王,我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度过这世界上所有的难关,”她顿了顿,补充道,“因为爱。”
赛特反驳:【王妃和父亲之间不也有爱吗?】
“那不一样,”绫音露出浅浅的微笑,“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
赛特怔住,对啊,饶是父亲再怎么宠王妃,他这一辈子终究不止她一个女人,如果是他们……说不定真的可以?!自己最想要的不就是保护弟弟吗,只要凪能幸福,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脏,看似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绫音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回答:“我的一切,我保证永远不会毁了凪先生的幸福。”六弥凪又不喜欢她,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吧。
赛特深深地盯着女孩的眼睛,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明明无论从性别还是年龄上来看,对方才更可能是吃亏的一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简直仿佛凪才是姑娘家一样。
他不免有对绫音多了几分好感,小姑娘面对他时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她的同龄人中可没几个能做到。
赛特难得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仿佛万年的冰雪突然融化了一般。
另一边的六弥凪正疑惑自家哥哥怎么晚宴准备了一半就跑没了影,就见他从殿外走来,身后还跟着绫音和索巴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