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莲州许久没下雨了。
先是天蓦然地沉下来,几滴如田蛙凫水一般的小雨。然后是断裂的珠帘一般,倾倒在大地上。
他们逃回到边青昙的住所时,天已蒙蒙灰白,雨才落下来,夹杂着池塘和泥土的腥味。
陆清和假死这几日,为防玉春楼中的宣王府耳目,他与谢辛辛一直在边青昙家聚首,几人早把边青昙家当做秘密据点一类的地方。
但今日不同,今日边青昙兀然在郭府出现,举止奇怪,谢辛辛摸不准她的意思。
此刻雨声扰耳,天光蒙眼,血光乱心,几人奔逃而来,顶着雨丝围在边青昙家外,皆是模样狼狈。
谢辛辛心中乱作一团,也不知边青昙回家没有,拍了拍院门,只叫:“宛姐姐,你在吗?”
却无人回应。
谢辛辛拍得用力了些:“宛姐姐,宛姐姐!”
“宛姐姐,宛姐姐!……宛姐姐她为何不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陆清和双手轻握她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温声道:“你看着我,先别慌。”
谢辛辛的眼睛有些红:“我……”
“许是我才目睹那个道士他……我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抱歉。”
陆清和脱下外袍,覆在她头顶上,转向院门内道:“边姑娘,你在吗?”
依旧是无人回应。
谢辛辛仰头看他,内衫被雨水薄薄打湿,微微透着肤色。再看头顶,他脱下的外衫早已浸透了雨水,防不住什么雨丝,倒湿答答的贴着她的头发。
她笑了一下,将他的外袍夺到手里,索性淋着雨骂他:“你这衣服比雨水还凉呢,我才不要。”
陆清和心头一动,隐约间能察觉,她自郭府回来后,已然撤下了一道心防。
也不还嘴,对她道:“边姑娘也不在,你且别急。她们两人从前不是经常一起出门么?如今时辰尚早,或许是采药材还未归家罢了。”
谢辛辛想了想,说这会子下着雨,若是采药,早该归家了。
阿凤道:“刘宛娘子许是回玉春楼了呢?那个姓李的坏人死了,刘宛娘子其实早就可以回玉春楼去,先前她说是不急,才多留了几日。”
谢辛辛:“有理。如此,我便先回玉春楼看一眼。”
陆清和忙道:“此处离玉春楼还有些远,先去租一辆马车,我们与你同去。无妨,我们在马车里,不出去,你有何事便来马车找我。”
阿凤重重点头:“找我们。”
陆清和:“……嗯。”
三人回到葫芦巷子里,陆清和寻着一个卖早点的铺面,腾腾地冒着热气,便将谢辛辛按在这里:“且等等我。阿凤陪着你。伙计,来一盏热汤,麻烦快些。”
于是披着雨就要冲将出去,阿凤忙道:“公子你做什么?还是我去租马车吧,这儿巷子窄,车进不来,你和谢小掌柜在此处稍候。”
陆清和顿下脚步,侧身道:“她才受了惊,你有功夫在身,留在这里她多少安心些。”
云层压了下来。
谢辛辛胸中本也像被乌云堵着,却被他几句说得像电雷闪动,松松地落下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