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眼修眉,眼尾微微吊起却不显妖冶,却因眸中那些许宁静的悲悯,而透出一股普渡众生的功德来。明明这人也并非什么至善之人,甚至办起案来甚多唬人的把戏,但只要望着这双眼睛,心头都难免涌现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哀伤从何而来呢?她此时并不知道。只知道目光之中的哀色和他克制端方的举止、静默寡言的性子、利落的行事风格凑在一起,似是一种无牵无挂的感觉。
而她谢辛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无牵无挂。
谢府是她的牵挂,玉春楼是她的牵挂,刘宛、茗琅是她的牵挂……从前是这般,如今更是,自打在外行走过一段日子,她甚至牵挂着苕江上的船、铁冶监的人、花萼楼里的姑娘、还未翻案的沉冤……她的牵挂很多,多到如秋雨、如烈阳,融入、照射在世间的方方寸寸上。
所以她看不懂陆清和的眼神。
“陆清和。”她叫他。
陆清和微微侧头,示意他听得到。
谢辛辛道:“我告诉过你我的念想。”
他牵着她的手更轻柔了些,说嗯。
谢辛辛继续道:“那你的念想是什么呢?”
他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说:“办案。”
谢辛辛便问:“办案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念想。”
陆清和的喉头又滚动了一下。
他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大理寺的什么寺正一类,办案也不是他的工作,只是朝堂争斗之下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他又觉得此时说这些太过仓促,便默然按下不表。
谢辛辛问:“你的家人呢?”
陆清和:“在北瑛王府。”
谢辛辛问:“你是为了他们努力工作么?”
陆清和很快否认:“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谢辛辛见他油盐不进,叹了口气道:“那我问得简单一些,所谓念想,就是想要保护的东西。你有什么想保护的人或者事吗?”
陆清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仍是认真想了一想,他想到北瑛王府,想到父兄和姨娘,微微有些低沉道:“有。”
“但他们不需要我保护。”
谢辛辛捶胸顿足一番:“怎么这么死脑筋?除了他们呢?玉春楼的伙计们都偷偷说你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我可不信,总有什么支撑着你吧!”
陆清和脑中惊雷一闪,忽然万千思绪一齐涌入他脑中,其中包括他幻想中自己拿到宣王府的罪证上达天听之后,自己受任封官,一展宏图,为万民立命的模样。
谢辛辛看到他的眼睛忽地灼烧了起来,有些好奇,却见它们忽然又归于平静。
陆清和道:“有,我有要做的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事以急败,思因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