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辛反问:“你怎么想?”
茗琅理了理裙摆,本就略显尖刻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道:“我去问问。”不顾谢辛辛伸手欲拦,已向那边走去,朝李管事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交谈起来。
因茗琅背对着几人,他们看不见茗琅的表情,只见李管事米粒大的眼睛弯成一条缝,愈发春风得意,又将茗琅从头到尾打量了几遍,色迷迷地笑。
阿凤忿忿道:“人渣。”
小二这就端上几盘前菜来,其中就有二人初见时所点的“金风玉露”。名为“金风玉露”,实即为加了些滋补果品的拔丝糖糕。陆清和示意谢辛辛先动筷,只是她一双眼睛粘在茗琅身上,并未意识到陆清和的礼让。
陆清和轻轻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注意力,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谢辛辛回神,看了看他,随即勾唇笑了。
他闪躲了她的眼神,将一块糖糕夹到她碗里。
因在王府中长大,陆清和从小也见过不少矜持有度的高门贵女与他客气地笑,也许是喜欢他,也许是看中了北瑛王府的名头。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一向只当飘花过眼,不甚经意。
但谢辛辛不同,她嘴上直说着喜欢,眼中却燃着另一种欲望。
他猜到这是郭知州给她安排的路。
他总觉得,也许谢辛辛看待自己,就如虎豹看待猎物,虎豹自然喜欢猎物,但猎物只是猎物。因此若一味看着谢辛辛的笑容,总令他觉得有些不便。
这也无妨,左右他也可以把谢辛辛当做猎物,用这只小鱼,钓出宣王府的这条大鱼。
心中阴晴不定,脸上自是分毫不显。谢辛辛没有发觉陆清和繁杂的心绪,慢斯条理地夹起这块糖糕,故作高深:
“人是我找来的。”
“谁?”阿凤不解。
“李管事呀!我说,李管事是我找来的。陆公子,……”她想了想,决心厚下脸皮,又改口,“清……陆清和,你这么聪明,猜猜为什么?”
陆清和又夹了糖糕放进阿凤碗里,道:“你总有你的办法。”
谢辛辛拍手道:“你这么说,就是猜到了。”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办法?”阿凤非常生气,觉得自己似乎顶替了郑瑾瑜的角色。
陆清和将糖糕塞进阿凤嘴里,道:“谢掌柜方才同我说,玉春楼的账本与宣王府有关。”
阿凤含着糕点,含含糊糊问:“哦……啊?账本在哪?我去偷来。”
谢辛辛狠狠地弹了他的脑门儿:“这话能当着我面说?”
阿凤捂着额头,委委屈屈地看向陆清和,见他没有替自己做主的意思,又嘟嘟囔囔地低下眼睛。
陆清和正要于阿凤解释,谢辛辛唰地将一块糖糕举到他眼前,似乎要喂到他口里。
他及时向后偏了偏头,迟疑了片刻,用筷子接下了。
“你不许告诉他。”她故作严肃警告了陆清和,然后冲阿凤笑嘻嘻道,“谁让你刚才不让陆公子与我成婚,偏不告诉你,猜去吧。”
阿凤被噎得说不出话,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呼呼地吹气。就见茗琅阴沉着脸走回来,脸色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茗琅捞起一盏茶,自顾自饮毕,方道:
“他说,世子吩咐,李管事自明日起,同我一起协理玉春楼。”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她将茶杯向桌上重重一放,看向谢辛辛,“掌柜的,李管事从来没经手过玉春楼的事,他会什么?世子在你的大小铺子里都插了人手,如今还要放个人到玉春楼里?”
陆清和一怔,没想到茗琅对谢家的铺面如数家珍,她与谢辛辛比他想象的更亲密。
谢辛辛拉住茗琅的手,温声道:“暂时的而已,你替我看着他,等我回来,他自然得走。茗琅,我相信你,有你在,玉春楼永远是谢家的。”
李管事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冲谢掌柜拱手谄媚道:“百闻不如一见,谢掌柜的真真是眉眼如画,人间绝色,比世子府上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高了多少。”
尽管早在胡夫人那儿听说李管事行事之放浪,谢辛辛仍是下意识皱了皱眉,一时难以接受他张口就将女子分三六九等。
可她计谋未成,只能笑骂道:“贱嘴狗舌的,真会说好听的话,怪不得世子重用管事您呢,我是绝没有这样本事的。”
这一番话表达得十分含蓄,李管事一时转不过来,不知到底是被夸还是被骂了,索性一笑道:“谢掌柜的谬赞了。”
谢辛辛作了个手势道:“李管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后,场面上便又剩下茗琅与陆清和主仆二人。想到上回这三人独处,正是在谢辛辛在他房里用玉肌香之后……陆清和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茗琅如今自知没有勾引陆清和的后文,便也再无当初羞口羞脚的作态,见空气逐渐尴尬起来,正要借着替人催菜的名义跑去后厨,就听身后陆清和悠悠地道了一声“恭喜”。
茗琅脚步一顿。
陆清和放下碗筷,“那日,我已经向你坦诚看出了你二人的美人计,你却并未将此事告知宣王府。茗琅姑娘,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的选择。”
茗琅回身,神情倨傲,“我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当时激我,我也没有今日。”
陆清和嗯了一声,“若是你将此事捅到宣王世子那边,赵世子心生防备,自会放弃让谢辛辛随我去邺州。她走不脱,玉春楼掌柜的位置便空不出来。”
见茗琅并不否认,陆清和笑了一笑,“如此,便对你毫无益处。倒不如你自请,向世子要了这个代掌柜的位置。若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你不亏什么。可是,山高水远,若任务出了什么差池,谢辛辛回不来了,你岂不是顺理成章成为玉春楼的新任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