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码归一码,将玉春楼的底细这么轻易交出去是不可能的。从商人的角度看,没有利益的事情,谢辛辛从来不做。
于是伸手将他一推……没推动。
“你先起来。”她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有些急了,“来日方长……你急什么!”
虽然往后躲着,可一声来日方长藏了太多旖旎。他仍是笑,笑得谢辛辛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了脚步声,陆清和忽然直起了身子,在分寸之外垂眸站定了。
谢辛辛眼瞧着才说了那般孟浪话的人若无其事敛了神色,依旧稳稳簪着那顶白玉发髻,像尊清逸超尘的佛塔一般,又回到了宁静淡泊的模样。
这是何意?欲迎还拒?
谢辛辛想不好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自认自己敢字当头,却也没见过陆清和这般琢磨不透的人物。
索性现在提出要随他去邺州吧?她正犹豫着,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公子,我回来了!”
是阿凤的声音。
不应该呀,怎么这么快?她暗暗诧异。从这儿去水井的距离,她是仔细估算过的。
转头望去,却见茗琅手捧楼中最贵重的那个金彩祥云纹铜盆,低头跟在阿凤身后。
“上回幸得公子解围,茗琅不知何以为报,想着今晨为公子打水净面,得以借机道谢。未想正来路上就遇到了阿凤……公子,我……”
茗琅诺诺然抬眼。
她没想到掌柜的也在这里,心头惶然大作,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谢辛辛还没缓过神来,察觉到茗琅失措的目光,心下明白有旁人在场,茗琅怕是有些害羞,便浑浑沌沌着就找了借口离开了。
离开前,她向屋内瞥了一眼,陆清和仍站在原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谢辛辛仍觉得肌肤生热,胸口发烫。她松了松围腹,从后腰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鎏银缠枝纹手炉来。
她第一次接触百肌香这种旁门玩意,只知道黑市贩子说涂用“适量”,她又哪里懂得“适量”是何种量,便在耳后、腕间、锁骨处都厚厚抹匀了一层,又怕香膏起效太慢,用围腹裹了她的小手炉,敲碎了热炭放在其中,使自己体热上升,香膏也挥发得快些。
怎想到用量太过,就连此刻她的心也砰砰跳着,像只受了惊的猫儿在胸腔里乱撞。
她慌里慌张地找出解药瓶倒出几粒小褐丸,就着早间凉透了的茶水就吞服了。待心口渐渐平稳些,谢辛辛才醒豁过来,思索方才发生的一切。
才想了那么一霎,陆清和那双深褐的眼睛就又出现在她眼前似的。他那双眼惯是清醒而冷澈的,可她分明看到有那么一瞬,这双眼眸却如飞鸟惊起千层浪一般,险些失了克制。
可后来,他的眼中却升起了一丝野望,像薄冰之下的一簇火苗,暗暗地、不怀好意地窥伺着她。
这种野望,她在前来玉春楼的官员贵胄眼中见过不少,而出现在陆清和的眼中却是那样突兀,把她也惊了一跳。
一谈及宣王府,他的眼神便不同了。在此之后,他所言心意,还能作数吗?
这位陆公子,究竟还怀着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