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望着玳瑁在海里像鱼雷一样的影子:“我丢,西极星还真是两栖生物啊……”
等待雨停的时候,于荧的头脑有片刻的清醒,她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里,吓得瞬间从床上弹起,慌忙之中,手背上的输液针也被扯了下来,幽蓝色的静脉血从纱布中汩汩而流。她本能地拿拳头砸着密封的玻璃窗,厚实的防核弹玻璃窗被溢出的幽蓝极光冻裂,像包裹巧克力的锡箔纸,轻而易举被于荧掀开。
可可听到动静推门而入,于荧半个身子都钻进窗户框,外面是碧蓝如洗,环状云不断翻涌的天空。他焦虑地大喊:“这是66楼!!”然后疯一般冲过去抱住于荧悬空的腰,江宁发现情况不对,用尽全力把两人拖回来,几人同时摔在铺满碎玻璃的地上。于荧猛地将二人推开,缩进墙角,危险地盯着已经被意外折磨得有些崩溃的可可,和他身后表情忧伤心疼的江宁。她攥紧沾满血的拳头,幽蓝色的血液被空气一点点灼烧成猩红。
可可稳住情绪,用坚定有力的声音说:“你生食海鲜,感染了寄生虫,现在那些虫已经侵入了你的大脑。如果不取出来,你会被它们折磨疯的。”
“这里只有我们,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江宁适时补充。听到他们的话,于荧头痛欲裂,她强撑着保持清醒,下一秒眼前便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荧又清醒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换了一间安保设施更完善的病房,拳头也已经被包扎好。她这才明白他们是真的想帮她,终于放下一些对医院的恐惧。
夜色降临,沼泽在汹涌的海风中,对着椰城的方向笑得发抖:“鱼茔,你死了,就不会有人阻拦主人把世界都变成海底城了!”话音刚落,沼泽被玳瑁一脚踹进大海,囚禁着椰城的风眼开始膨胀,往西北方向的五象城和春城移动。
台风移动过程中,椰城总算迎来第二场暴风雨,而“囚笼”的风力慢慢被消耗,雨区降水强度缓缓降低,直到雨过天晴。
窗外阴雨连绵,于荧神情恍惚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面对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江宁开门进来,于荧没有理他,而是下意识抓紧自己的领口,却发现脖子上只有自己的仓库项链,没有别的什么镣铐。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哗——”厚厚的窗帘被江宁一把拉开,窗外雨势十分汹涌,细密的雨丝在透明的玻璃上舞动出奇形怪状的姿势,水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于荧的身体有些发凉,但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一些黑暗记忆逐渐被雨声治愈,落了灰的地方也散发出清新的草木香。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海鲜汤。”江宁的声音很温柔,他端着汤,蹲在于荧面前,小心触摸她的脸。于荧头脑昏沉,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躲避江宁的触碰,但精神持续紧绷,饱受病痛折磨的她没有力气挣扎。感受到他温润的指腹在脸上轻轻擦过,她隐忍很久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从始至终,于荧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感情在沉默里一拳一拳锤打在江宁的心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海灯,她应该撑不到现在。”于荧估摸自己现在不是很想吐,她清清嗓子:“一具不会随时间变化的身体,恰巧长了一张你无法忘记的脸,对你来说是不是赚翻了。”
“你是你,她是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谁的替身。”江宁用勺子舀了一些海带汤,认真地看着于荧。
望着他故作深情的脸,于荧没来由地想笑:“那你如此看着我,好似就要声泪俱下。究竟是在遗憾我没有海灯的鸿鹄之志,家国情怀,还是庆幸她的脸长在一具永恒的身体上。尤其是这具身体的智力并不是很聪明,容易被操控的前提下。”
江宁双眼含泪,强迫自己不许说出真相,他坚定地跟于荧保证:“我现在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这一切,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你觉得你做这一切是出于关爱,可我感受到的爱并不属于我。”于荧苍白地笑:“我感受不到的爱,那就是没有。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你多少喝点……”江宁把海带汤往前递了递。
于荧突然很烦躁道:“出去!!”江宁见状,不愿再刺激她,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
经过不懈努力,椰城终于通电通网,可可第一时间联系了石城的叶箫,叶箫回应会乘坐通航后的第一班飞机尽快到达。等待雨停的这段时间内,江宁和可可轮班守着于荧,生怕她想不开,再做出过激的举动。
早晨,江宁来换班,看到病房床头柜上仍然原封不动放着昨晚的餐食,心生担忧:“她还是不吃不喝吗?”可可无奈:“甚至不睡觉,不眨眼,就窝在角落里看着月亮发呆。不管是叫她名字,还是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幸好她平时吃得多,有脂肪顶着,不用输营养液,否则以这样的情况,她根本抗不了这么多天。”
病房很干净,床铺仍旧是更换后的陈设,没有动过,床头柜放着新鲜的虾仁汤,香气顺着流动的空气从柜子飘到窗台。月光透进病房,打在于荧缩成一团的身体上,冷冷的光线泛着惨淡的蓝色。
于荧背靠在病房墙体的三角区,双目无神,呆呆望着窗帘缝里那轮和她脸色一样白的月亮,脸上满是泪痕。江宁试图开灯,发现开关已经被于荧拆坏了。他轻轻唤她名字,于荧没有回应,嘴唇由于高烧不停地抽搐,喃喃自语。
“别怕,你挂的是兽医号,台风已经结束了,你再坚持坚持……”江宁双膝下跪,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软声细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