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鸢在雨中前行时,陈朝予从未想过,仅仅一念之差,就会完全改写他的命运。
他也曾无数次假设,倘若那天时鸢没有抓住他,或者抓住他的不是时鸢,而是别的什么人,他是否就会放弃挣扎、任凭自己彻底陷落?
扪心自问再多遍,答案也还是命中注定。
除了时鸢,根本不会有别人。
旁人也许畏惧他、厌恶他、钦慕他,但敢于横冲直撞闯入他视线的,只有时鸢,只会是时鸢。
原本悬在天上、自由自在的纸鸢,用牵引自身的细线,牢牢地缚住了他。
他无比庆幸,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澎湃的爱意,如一尾游鱼溯洄而上,回到适宜生存的海域之中。
然后,不再离开。
挣脱
陈朝予将时鸢送到接近校门口的位置,就看见她的父亲匆匆而来,脸上满是担忧和焦灼。
而类似的神情,他从未在母亲的脸上见到过。
他低头瞥一眼时鸢,眼底藏着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歆羡,可能还夹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妒意。
时鸢当然注意不到他的神情变化,她挥起拐杖,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元气满满地同她的父亲打招呼。
陈朝予本来可以不说话的。
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他会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低调淡出他们的视线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可那一瞬间,他的情绪仿佛受到时鸢的感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不仅如此,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说些什么,就像是……渴望引起他们的注意。
陈朝予几乎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但他想,礼貌打声招呼总归不是什么难事。
他喉间发紧,趁时鸢父亲将她接过去的空档,鼓足勇气开口:“……叔叔好。”
满心满眼都是宝贝女儿的男人闻言终于抬眼,打量着面前局促而紧绷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丝丝警惕。
仿佛窥见了他内心潜藏的觊觎,自然而然将他划定在认可的范围之外,是极具防备的姿态。
明明早就能够预料到的结果,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说到底,他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陈朝予下意识退了一步,垂下眼的同时抿紧唇线,生怕心底莫名生出的失望会不合时宜地挣脱出来。
即使这样,他撑伞的手依旧纹丝不动,与时鸢父亲一道,为她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方寸天地。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后背肩头很快湿了一片,单薄的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涩硬朗的轮廓线条。
好在这些对他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时鸢回过头来向他道谢,在发现他“舍己为人”的行径后,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
她伸手将伞往他的方向推,声音清脆动听:“刚才说好的,这把伞先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