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
不如,就放弃夏夏。
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脏的位置就尖锐的痛起来,从小到大的光阴啊,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那么那么多的回忆,早就是比爱人和亲人更密切的关系,放弃她,不就是要掉他半条命。更何况,夏夏为了他,在易传进身边委屈求全这么久,她这么热烈的向他奔赴而来,他怎么能够伸手把她推开。
不行。
那倒底应该怎么办?
赵立冬在洗手间枯坐一晚。
第二天仍旧去上班,早上有一个会,赵立冬坐在位置上,秘书把会议资料摆在他面前,赵立冬拿过旁边的水喝了一口,抬眼环视一圈。
参加会议的十几个人,哪一个不比他年纪大,他工作能力突出,背后又有人,显而易见的前途一片光明,同级别的同事里,他是最突出最耀眼的一个。
就连同事之间的饭局,他也是被人捧着,夸着,讨好着的。那样的感觉,虽然他面上不显,偶尔自谦两句,但心里却也明白,他是高兴的,虚荣的,有些飘飘然的。
如果他在恒盛呆下去,几年后会是什么职位。是不是也会车房齐全,娇妻稚儿,被人在背后说一句成功人士。
想到这儿,赵立冬强行打断思绪,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只会越难受而已。他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手机上弹出来一条短信,是浅夏发来的,问他昨晚上是不是一晚没睡。
赵立冬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凝着脸,没有回复。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赵立冬开完会后去了工地一趟,从工地出来时差不多十二点了,他准备去接浅夏一起吃饭,工地外的路况复杂,不时有水泥罐车和运输车进进出出,而不远的地方连接着高速路,部分从高速路下来的车速度极快。
赵立冬分神的瞬间,就差点和一辆大车撞在了一起。
那辆车变道朝他压过来的那一刻,庞然大物带来的畏惧感让他生出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赵立冬本能的躲避,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那辆车还在朝他偏过来,赵立冬手脚僵硬,几乎是在等待命运给他的安排。
好在,最后阶段,两辆车都剎住了。
赵立冬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回去,他趴在方向盘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除了一道温柔的女声不断唤着他,立冬,立冬。
那个人,是他曾经发誓,要相伴一辈子的人。
赵立冬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摸着心脏的位置,低声唤出那个名字:夏夏。
车子被他开到安全的地方停下来,赵立冬拉开车门,浑身发软的在路边坐下,他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嘴角却笑了起来。人这一辈子,事业无成,庸庸碌碌过一生是大部分人的状态。如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那么,在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赵立冬拿出电话拨给浅夏。“老婆,我们离开南都吧。”
岑秀雅是在快下班的时候接到赵立冬电话的,电话里赵立冬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在公司旁边的餐厅订了位置,想请她吃顿饭。
岑秀雅琢磨一下,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有一点事想和你说。”赵立冬仍然是平静的语气。“晚上见吧。”
电话挂断之后,岑秀雅捏着手机静静的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眼晴里面的情绪,晦暗不明。
晚上依约到了吃饭的餐厅,赵立冬只约了她一个人,菜却点了很多,等她坐下之后,先倒了一杯酒,道:“岑小姐,我很抱歉,我非常感激你在我人生低谷时,对我的照顾和提携。”
这话听得岑秀雅皱起眉头,她捏着杯子的手略紧,笑道:“你这是弄哪一出啊。”
赵立冬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干脆的道:“岑小姐,我要离开南都了,这么突然,是我对不起你。”
视线停留在赵立冬脸上好一会儿,岑秀雅靠向椅背,温柔的语气,道:“立冬,你的工作表现和能力,我都看在眼里,我很少看错人,你的潜力和上限,远不止现在这样,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这么突然的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赵立冬态度相当的坚决。“岑小姐,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他说得这么明确,岑秀雅精明的视线撤回来,夹了一口菜吃。“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样吧,我和你上级沟通一下,给你放一个长假,职位留着,也许要不了多久,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呢,到时,你再回来上班。”
赵立冬不好一再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事情说好了,余下的时间也就是吃吃喝喝了,赵立冬被岑秀雅哄着喝了不少酒,结束之后,岑秀雅送他回去,在车上时不经意的语气。“你们要离开南都,想好去哪里了吗?”
赵立冬揉着太阳穴。“还没想好,可能会四处看看,最后在哪里安定下来还没决定。”
“第一站呢?”
“可能先去北方看看,夏夏一直想去看雪。”
“我知道了。”
岑秀雅一直把赵立冬送到出租房楼下,她把人交出去时明显感觉到浅夏防备和克制的敌意,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这样直接而犀利,她笑了笑,不在意的转身离开,却在回程的车上给易传进打了一个电话。
“易总,你再不回来,心爱的小鸟,可要彻底飞走了。”
易传进从机场出来,脸色墨黑如同深海寒铁,他穿一件黑色大衣,脚步迈得很大,眼角眉锋,是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段诚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没和他说一句话,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沉沉的脚步径直往前迈去,连带着周身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