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出无限的后悔,当初既然卖掉了,为什么又买回来,如果没有买回来,该有多好。
在易传进说出股市严重泡沫的观点时,第二天他就卖掉了几乎一半仓位,如果那时候把钱提出来,那么那套有大阳台和明亮窗户的大房子,他几乎贷不了什么款,为什么没有把钱提出来,赵立冬抹抹脸上的湿意,不仅没有提出来,还在大盘又往上攻的时候加了仓位上去。
甚至在加仓位的时候还在心里嘈笑了一把易传进。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啊。
自信的认为帐户里的资产要不了多久又会翻一番,哪知会知道他用完融资的第二天最大仓位的那只票就开始跌停,那时大盘情况还是好的,可是他的票已经开始跌停,他觉得凭大盘的热度,很快就会打开跌停板,到时卖掉撤出来,也只是少赚一些,可是没了,市场迎来千股跌停的那一天,他就知道那只票,卖不出去了。
赵立冬在家里枯坐了一天,收盘时本金已经只剩下了十分之一,欠证券公司多少钱,他已经无力去计算。
他完了。
晚上接到浅夏的电话也只是匆匆几句应付掉,浅夏明显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你身体不舒服吗?”她在电话里问。
“没有。”赵立冬虚软的声音,他在洗手间里,看着泪流满面的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竟也不觉得饿。“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赔了很多钱……”他仰起脸,双手捂住眼睛。“对不起。”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他却没有了再说一次的勇气。“没什么,我在忙,我等你回来。”
第二天一去公司就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赵立冬的领导是个肚子圆滚滚的老头,个子不高,发顶稀疏,平日里的工作作风有些严厉。
他站着办公桌后,盯着办公桌前的赵立冬。“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不来上班不说,连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昨天客户在等你的图纸。”
“对不起,我还没弄完。”
领导的一口水已经递到了嘴边,闻言又把杯子放不,不可置信的语气:“没弄完?这段时间又不算忙,这么一个简单的图怎么会弄不完,赵立冬,你一天在干些什么,这个图已经交给你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弄完,你一天上班都在干些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半个小时后,赵立冬麻木的从办公室出来,领导说了些什么,他其实也没太听进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填满了浆糊,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也想不出来。
刚在工位坐下,阿辉就把椅子滑了过来。
赵立冬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这是他的同事。
“我的钱呢?”阿辉小声的问他。
赵立冬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
赵立冬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脸。“没了,都没了。”
阿辉怔了一会儿,站起来,抓住赵立冬的手拖着他往外走,他们沿着楼梯上了天台,天台边缘砌了几个花台,里面种了花和树,而天台中间,则摆上了桌椅,整个天台,是作休闲用的。
春天到了,山茶花已经开了,红艳艳的颜色,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阿辉踹了身前的椅子一脚,叉着腰问赵立冬:“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没了,我的钱呢?”
赵立冬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你去看看现在的行情,整个市场都没有成交量,一大堆要卖的票,没人要,没人接手,卖不出去……”
阿辉不炒股,也听不懂,只问:“你说我的钱变成了废纸,还拿不出来。”
赵立冬大声对他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阿辉后退一步,撑着脑袋坐下来。“当初你说过会赚钱的。”
赵立冬摇摇头。“我没说过,是你自己非要把钱给我,你记得不,当时我不要的,你非要给,还说我不帮你炒就不当你是兄弟。”
“可是你赚了,你赚了那么多,如果不是我看你赚了,我怎么会把全部的钱都给你……”他瞪着自已的双手,忽然用力揪住赵立冬的衣领,大声朝他吼道:“我要我的钱,你把我的钱还给我,我只要本金,你把本金还给我。”
头顶的天空泛出海水一般的碧蓝,春天到了,阳光温暖,赵立冬抬着头,他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他只觉得浑身发冷,用力把阿辉的手扒下来,他咬了咬牙说道:“盈亏自负。”
三月的天气孩子的脸,白天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下班时天空却下起了雨,出设计院大门的时候赵立冬接到了浅夏的电话。
“我以为今天可以回来呢,结果还是不行,我要明天才能回来了。”她的语气轻快。
“好。”
她又说:“这边有一种特色的零食味道还不错,我多带一点回来给你尝尝。”
“好。”
“你怎么就会说好。”她娇嗔的语气。
“好。”
“你没事吧。”
他猛的回过神来。“没事,就是有点忙。”
“好吧,我就当你故意的了。”
挂断电话后他迎着雨丝往外走,平日里总嫌回家的路太远,可现在他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可以让他一直走下去,再也不用去考虑大盘什么止跌,他的钱还能剩下多久,以及,他欠证券公司的钱怎么办……
路口,人行横道,红灯,行人止步。
赵立冬麻木的看着指示灯的数字倒数,手机里响起推送的提示音,他点开,却是一条上港本地消息,三个小时前,股市收盘后五分钟,一个中年男人从交易所的天台纵身跳了下去……